慕青骨听我这番话，没有再说话。我心思百转千回，正在这时候一道惊雷劈下，吓得我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还说不怕么？”
慕青骨的手无声地覆上了我的手，我又惊得浑身微微一颤，却没舍得拿开我的手。
他的眼睛比那幽暗的烛火要亮得多，就那样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如果我说怕，你会陪着我吗？”我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句话，问出口后也忘了害羞，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一个答案。
“嗯。”
如果摇光对他提要求，他未答应，而我提起时他却刚好答应了……
“摇光要你陪，你都不答应的啊……”我一扫方才的不悦，含笑低下头去。
慕青骨伸手来轻轻摩挲了一下我的脸：“我们之间的事，何必牵扯到别人。”
他对我这般的温柔，让我隐约想到了秦臻。可秦臻当日给我的温情是虚幻的、让我惶惶不可终日的，而慕青骨只让我觉得心安。
可他明明之前都还在说“太上忘情”，这一回却突然变成了这般温柔的模样，让我有些难以接受。他明明是那样一个清冷不近人情的人。
“那你……就在这里陪我罢。”
我的手几乎都不敢动一下，怕轻微的一动都会让他的手从我手上拿开。
慕青骨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轻轻抚了抚我的手心——他也在紧张么？想来他比起我来更不擅长这些温和示好之举，大概也是难免的罢。
“好。”
我见他这般顺从于我的一切要求，不由得大起胆子来，眼睛直勾勾地凝望着他：“我可以靠在你身上吗？”
慕青骨果然没有拒绝，轻轻颔首。我便小心翼翼地靠在了他的右肩上，心里是说不出的欣喜泉涌般喷薄而出。
此时我几乎可以确定花妖说的话是真的，而不是在哄我。如果真的像慕青骨说的那样，他对摇光没有半分私情，那么……
他对我，应该也是有一点点好感的吧？
可如果他不是因为这个……
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想法，这种想法本不该被安在慕青骨的身上，可我止不住这种想法的滋生蔓延。
“慕青骨，为什么……突然对我这样好呢？”
慕青骨言语之间的气息轻轻地拂在我脸颊上，他在我耳畔低声道：“不要问。”
“不管怎么样，”我坐直身子，双手交叠着扭捏起来，“我确实把你在我心里看得十分重要，我也知道也许是我自私了些，可是花妖姐姐的性命要紧，乾坤棋子……对不起，我只能留给她。”
我话音刚落，那烛火突然毫无征兆地灭了，瞬间变成一片漆黑。我心里没有准备，吓得一下子倒抽了口凉气。
无垠的黑暗里，慕青骨拉住了我的手，紧紧握住，给了我些许抚慰。
“阿召，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么？”慕青骨的声音里有显然的失望，“难道你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枚棋子？”
我抽出手来：“我……我不知道。”
“直到今日找到她以前，我都不知道你要来找什么，更遑论预谋要你的棋子。”慕青骨似乎叹了口气，“难道我能未卜先知么？”
慕青骨的语气已经失望至极，我此时已经全然慌了阵脚，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可、可我是当真不知道为什么……你以往总是那样冷冰冰的，可是……”
窗外开始下起了大雨，我心里万分沮丧，只觉得他好不容易对我这样好，可我竟然这样怀疑他。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怀疑你。”我在黑夜里看不清他的神色，低下头来，语气也颓靡了，“确实是我自私了，可是我满心里想着要救我姐姐，摇光她……”
“我明白。不是你自私。”慕青骨伸手来摸了摸我的脸颊，“我不怪你。”
他手指指尖皮肤的纹路按在我脸颊上，在黑暗中格外清晰，让我心里惴惴的欢喜又慢慢浮上，可心里也越发的不安：“慕青骨，一开始你见到我的时候，为什么就要送给我玉珏？那明明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而我们只是陌生人。”
这个问题已经问过多次，可我总是对他的答案不满意。
慕青骨沉吟片刻：“大抵是……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这个答案终于比之前的都更能让我信服。“为什么不给摇光呢？你看，她的身体也很阴寒，而且作为宿石人，寿数更易折损——”
“阿召，”慕青骨每每一叫我的名字，便让我心神骤失，“这是我自幼离家时身上唯一的信物。我不能随便交给别人。”
我几乎可以确定他的心意：“可是……慕青骨，太上忘情，你是修道之人。”
慕青骨沉默了，许久方道：“你睡罢，我陪着你。”
暗暗黑夜里，雨越下越大，我卧下之后，慕青骨就在床榻之侧，一直握着我的手。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就此定下。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慕青骨不知是已经醒了还是一夜未眠，珀石般的双眸看着我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一夜没睡吗？”
慕青骨点点头：“睡不着。”
他的手还紧握着我的手，那温度也从未散去。我几乎想要紧紧抱住他，极力克制住了，抽出手来：“你应该休息休息的，守着我也不能这样……”
“无妨，”慕青骨站起身来，“若你休息好了，咱们等会儿就出发罢。”
我望向窗外，只见雨已经停了。我支开了窗子，突然想到了一年前。
一年前的三月，我离开青溪原，在青溪镇上杀了第一个人，我的杀父仇人倪万峰。
“今天……是什么日子？”
慕青骨未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应当是……三月十七罢。”
三月十七……三月十七？
一年过去了？
我兀的看着他一笑：“慕青骨，明天是我的生辰。明天开始，我就十六岁了。”
慕青骨有些讶异：“你的生辰？是三月十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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