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女子走了之后,我随手拿起摊子上一朵珠花往鬓边比着,又拿起一面小铜镜看着,过了片刻放下,假装不经意问那摊贩:“方才那两个姑娘说,秦家要有喜事了,不知道是什么喜事啊?好大的阵仗——”
那摊贩“哟”地一声笑了:“这您都不知道啊?这整个青州只怕是无人不知的了。”
“我这两日才到的宜都,不是本地人,”我哂笑道,“不过这秦家的名声我当然是知道的。到底是什么喜事?”
“嗨——能有什么?秦家这一辈,谁都知道,”那摊贩低下声音来,“男丁少。如今好不容易都到了婚娶的年纪,自然是红喜事了。”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婚娶喜事?是秦臻还是秦郅?我没了假装挑选的心思,一下子握紧了拳头,牙根紧咬——不会的,不会的……秦臻说过,会等我回去,他会娶我,也只会娶我的。
几个月前,秦臻还和我说,他喜欢我,他要娶我。这才没多久,料他那样的性子,不会变卦的。想来也是,他甚至愿意为了我与他的母亲抗衡,可见他是万般的在乎我了。何况,秦臻的心思那么缜密,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他一定有办法等到我回去再娶我的。
我胡思乱想了许多,却还是不能确认,坐在了路边,也忘了这夏日暑气的炎热,千想万想,一会否认自己,一会肯定自己,不知该如何是好,心头像是一万只蚂蚁在爬一样焦灼,不自觉已经想到了若是秦臻娶亲,他与娇妻新婚燕尔的模样,不知何时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下颌。
秦臻……他还为我吟过那一曲《凤求凰》……他说过,不会像别的男子一样始乱终弃……
“阿召——!”
黯然流泪间,我听见不远处有人唤我名字,下意识一抬头,竟是让我想了一天的萧简。他终于到了!
萧简一身玄衫,与我梦中无异。我一时心慌,一下子跑到他身边,确认那玄衫上没有半分血迹,才放下心来。这一放心,眼泪却更止不住,哽咽着叫了他一声:“萧大哥——”
萧简不知我怎么了,我拼命拿帕子擦眼泪,足有一刻钟才止住泪意:“萧大哥,你总算是来了,我真怕你出个万一,我可怎么和玉衡姐姐交待——”
萧简无奈一笑:“你就为了这个哭?旁人不知道,还以为你才三岁呢!走吧,我今天还什么都没吃。先去弄点吃的,我再和你慢慢说。”
我陪萧简进了个饭馆,他随便点了两个菜,等着上菜的时候,与我简单说了说情况。
“多亏了顾敏初挑了那好地方,那天夜里河边连捣衣的都没有。他跟的那两个人也是两个废物,两个人加起来与我过了不到十招就毙命了。顾敏初早吓得求饶了。”萧简讽刺一笑,“只是被他的暗器伤了些小口子。我路上自己包扎过了,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我拍拍心口:“没事就好,想不到竟然这样顺利。这些日子可把我担心坏了,连个整觉都没睡过。”
“为了玉衡,我也一定会活着回长安的。”萧简语气骤然坚定起来,“对了,你哭就是为着担心我?”
我摇摇头,却不知该怎么告诉他,沉吟半晌才道:“萧大哥,我知道我们要赶着回长安去。可是我想求你陪我去一趟秦家附近,我有些事要知道清楚才行。”
萧简大口扒拉着饭菜,含糊地“嗯”了一声,吃了大半碗饭才来得及说话:“等我吃完咱们就去,要快着点回去,久留一刻便是多一刻危险。”
我趁他吃饭的时候帮他付了账。等他吃罢,骑上马便朝秦府方向去。
远望秦府大门之外便已经戒严,许多华贵的车马依次进去了,门外整齐列站着秦门弟子。
我想到当时秦臻母亲说的话,似乎整个秦府上下都属意秦郅接掌秦门,秦臻不能武,自然也难以接任家主之位。这样大的阵仗,想来也许只有下一任家主才有这样的待遇罢。
如果是秦郅的喜事,我不但万不该哭,更该给他道喜才是。如今在萧简面前落了泪,到时候还不知该如何解释,真是要丢死人了。
我向来不是这样莽撞的人,这次却情况尚不明确就痛哭起来,要是给师父知道了,必定要痛骂我一顿。
门外负责接待的人,远远望去似乎是管家秦轼。我顿生熟悉之感,也没了许多顾忌。
我与萧简各自骑着马,自然不可能近了秦家门。我们远远地栓了马,徒步走近了秦府大门。
有几辆马车似乎是运货物的,马车上贴着大红色纸剪出的“囍”字,看来是嫁娶无疑了。
说不定是十九师叔要嫁人了呢?十九师叔如今打理着上下的事务,若她要招婿入门,自然也是要做足排场的。
我心下忐忑,让萧简候着我,我独自走近了几个角落里的弟子。巧的是其中之一正是周颢,见了我大为讶异,看了看其他人,示意我到别处说话。
周颢与我走到一边,他才开口问我:“阿召姑娘怎么会在宜都?姑娘不是去了长安么?”又问,“之前姑娘怎么突然消失了,红菱与我很是担心,后来还被二爷怒斥了一顿呢。”
我摇摇头:“此事说来话长,我之前是在长安,这几日有事路过青州。上次……有马队到长安,我便寻了个马队跟去了,比坐船要快,没告诉你们,实在对不住。“
周颢笑了笑:“姑娘没事就好,等会回去我也好给二爷个交代了。”
“我到宜都以来,只见处处是秦家人,好像在准备什么大事,所以多事过来想问一句是什么大事。”我道出了意图,周颢“噢”了一声:“我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个。”
“我听说是秦府要有婚娶喜事了,不知道是谁?”我试探着问出了这句话。
周颢爽朗一笑:“排场这样大,还能有谁?当然是大爷了。”
秦臻。
这一刻我仿佛早已经预料到一般。我甚至对周颢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然后我忘了自己有没有和他告别,有没有说别的话,只记得自己抬着两条重似万斤又轻如无物的双腿,走向了萧简。
不到一刻钟的路程,我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我只记得听到萧简问我:“问好了么?”
我抬头对他笑着说:“萧大哥,我的情郎,要娶别人为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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