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大人面上神情尴尬,脸色发白道:“那欧阳昊所说毒纱布一事,又是如何一回事,你既查出了线索,为何却不告诉本官,还是,杀害那书童的就是莺歌一家三口?”
连苼道:“学生的确是有意瞒着大人,毒纱布也是真,但这纱布却是凶手暗中偷换。”
县令大人狐疑:“你可有何证据证明?”
连苼望了一眼坐上的慕容雪成和萧绝,他二人皆在喝茶,都默然没有出声,连苼又望回来对上县令大人,“大人可还记得,莺歌中毒后我诈死,在我诈死期间,我让大人悄悄打听一件事情?”
县令大人道:“是,你让我查芜花县所有布庄的麻纱布,却没说做这件事情是为了什么。”
话说到一半,县令大人忽然了悟,“莫非,和这毒纱布有关?”
“正是。”
连苼道:“大人只需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会让真正的凶手,自己送上门来。”
县令大人、县令夫人以及师爷等人均不约而同露出诧异的神色,“凶手自己送上门?”
连苼走上来,随手端了萧绝手中的茶盏,仰头喝下半杯,顺手坐在一旁的茶几上,把玩着青花瓷杯盏,“届时,大人只需要将祭酒大人和国子监众位大人齐齐暗中请来,当凶手送上门来的时候,我敢保证,大人您,又能为芜花县立上一功。”
县令大人带着满腹的疑问去了,萧绝和慕容雪成互望一眼,不约而同看向连苼:“看来,不需要我们帮你出谋划策,你自己就已经胸有成竹?”
“这算不得什么大事,要拿到这真凶,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三天,足矣。”
“说得也是,其实,这真凶已经呼之欲出了……”萧绝噙着一抹魅笑。
“连苼,要我们帮你做什么?”慕容雪成问。
“当然,没有你们,我一个人可不行。”连苼笑了笑,“其实,我已经让慕容天保先一步行动了。”
“天保?你让他帮你办什么?”慕容雪成微微皱了皱眉。
“很快你们便就知晓。”
……
夜已经深了,远远传来了悠长的打更声。
浮云飘过,似乎涤荡了所有雨后的雾霭,芜花县衙一片清亮。
静谧的夜色中,县衙依稀可见还有些灯火,衙门当差的班头隔段时间便轮换一班人。然而这小小的县衙,高手潜入进来,并非难事。一抹黑影穿梭其中,直到进了大牢,依旧未被人察觉。
黑影放倒了七八名看守大牢的衙差,径直朝着一间特殊牢房而来,身手快如鬼魅。
听闻异样的动静,被关押在此间牢房内的黑衣杀手蓦然露出警觉的眼神,“谁?!”
回应他的,只有半空中轻荡的一丝风声。
然,眼前陡然一片漆黑,大牢内的桐油壁灯忽然熄灭!
“到底是谁!”黑衣杀手微露狰狞和紧张。能无声无息闯进大牢,能有如此沉稳内敛的脚力,来的人绝非一般人,武功造诣已算得上乘!
半晌,一抹幽幽的低音,在突然寂静的大牢内响起:“来杀你的人……”
“什么?”黑衣杀手瞬间拔地而起,扎稳马步,已做出防御的招式,“敢不敢报上名来?”
那黑暗中的声音,冰冷低沉,阴柔鬼魅:“同道中人,你知道规矩……”
“你也是杀手?”
“我来……奉‘钱’杀人。”
“究竟是谁指使你来杀俺?”黑衣杀手不动声色往安全的墙角移动。
“这不是我在乎的,他给钱,我杀人。我来,只想取你的命。”那鬼魅的声音,于黑暗中划过一声低低的嗤笑。
黑衣杀手蓦地收紧目光,“他给你多少钱杀俺?”
大牢内沉默了须臾,随着低低的浅笑响起,阴柔鬼魅的声音回答道:“他给你多少让你杀人,给我的也是一样。”
黑衣杀手再是按捺不住,霍地吼道:“什么!他奶奶个熊!俺在这道上名声可是响铛铛,就算我贪酒坏事,那也决计不会供出背后东家!他个王鸣,也太可恶了,就算想杀我灭口,竟只给区区一百两银子就让你来杀我!还有你是个什么东西,一百两银子的活也接!”
“哦?你不是一样,也拿了他一百两替他杀人。”
“那不一样,那是俺喝酒欠了、欠了债!”
“等等……”那鬼魅的声音忽然顿了顿,“王鸣?错了,叫我来杀你的人,不是什么王鸣。”
黑衣杀手一怔,“什么,不是国子监夫子王鸣指使你来杀俺灭口?那是谁要杀俺!”
“你杀人无数,总会有漏网之鱼,想要找你报仇……”
话起话落之间寒光仄现,不过眨眼的瞬间,黑衣杀手便听得牢门上的锁被噼啪一声斩断飞开,冷风携带着杀意逼来,他双手带着镣铐,不过堪堪两招,就被人以长剑抵住了咽喉败下阵来,对方只需轻轻一剑,就能穿透他的咽喉,然而对方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大牢内的壁灯忽然之间一盏盏亮堂起来,光晕渐明。
黑衣杀手这才瞧见拿剑抵着他咽喉的‘杀手’,对方一袭黑衣劲装,银面遮面,看不清是谁。
诡异的笑声穿透墙壁而来,随着脚步声响起,连苼和师爷等人出现在面前。
“没有人要杀你,你看看他是谁?”连苼手握折扇,信步走进这间牢房。
萧绝缓缓摘下银色面具,露出整个阴柔俊美的脸庞。
“是你!”黑衣杀手大吃一惊!
萧绝摘下银色面具,黑衣杀手自知被连苼耍了去,不由得气急败坏:“又,又是你们?!”
连苼抿着笑意,双手背后踱步上前来:“你两次被我们耍到,只能说你身为杀手,脑子却不太好使。”
“好个臭小子!”黑衣杀手的脸色一时间难看至极。
“这叫兵不厌诈。”连苼笑着道:“心虚的人,总会容易上当。”
黑衣杀手臭着脸色,“你又咋知道,俺就一定会说出那王鸣!?”
连苼笑道:“当然不知啊,所以才要试,试过后不就知道了。一计不成,可以再生一计,我总有让你开口的法子。”
太太太狡猾了!黑衣杀手心知此时即便是捶胸顿足懊恼万分也于事无补。
连苼道:“我已和县令大人说过,只要你说出幕后指使人,可以饶你不死,留下你的性命,逐于边关充军,今后你想杀多少人便可以杀多少人,但杀的都是些侵我齐燕国土的敌人。你喜欢喝酒是吗,那就日后多多立功,有了功劳,不怕没酒喝。”
黑衣杀手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俺完了……”
离开了芜花县,离开了醉生梦死,他就生不如死啊!
连苼笑着道:“到了今时今日,你已将王鸣供出,怎么,难道还不肯将那字据交出来吗?”
黑衣杀手一脸沉痛望着连苼:“罢……我给!”
“字据你放在哪里?”
“自是不在身上的,就放在醉生梦死,俺告诉你们,你们自去取来既可。”
“很好。”连苼道:“念在你坦白从宽,今日便赏你这最后一壶醉生梦死,日后在军中洗心革面做人,可别想着违犯军纪,否则,我爹的部下可不会像我这般宽容你。”
黑衣杀手不住的摇头,“想不到咱混迹江湖几十载,竟栽在你这小子手上,今后俺也没脸再当杀手,嗨……”
“拿着吧!”连苼的手从背后伸出来,抛出一壶梦死酒。
……
芜花县衙外,翠竹林。
明朗清风碧月之下,翠竹林内依稀有几道身影。
晓山握着把锄头,将东西埋于树下,又将泥土填平。起身望向四周却不见他家公子,闻见树林中有人比剑的声音,他擦了一把汗水,循着声音走来,只见连苼和萧绝一人手握一根竹条,于林中切磋比试。
月光洒向翠竹林,雾霭朦胧,他二人手中剑花飞舞,挑起漫天飞落的竹叶。
时而旋身飞落在地,时而齐齐跃向树梢,竹林中剑气如流光四散。
萧绝手上剑光一闪,连苼的竹条迎面破开成两瓣,仿如一朵银花粲然绽放,萧绝的竹条锐利迅捷,劈开她手中利刃,直抵她的手腕虎口,连苼只觉手腕一阵剧痛,碎成屑末的竹条自手中脱落!
萧绝一手持‘剑’,一手将她困于胸前,低笑:“……你输了。”
他今夜穿着一身扮作杀手的黑衣劲装,裹着倾长傲人的身躯,墨色披风于夜风中翻飞。如墨的长发高束,将他俊美的姿容,更衬得邪魅无比,阴柔中透着几分妖娆的美,竟是比女子还惊艳三分。
看着他眼底瞿亮深邃的笑意,连苼莫名觉得耳根有些发热,那热蔓延至脸上,泛起一阵红潮,她自他胸前走开,掩饰自己的脸色,拍了拍手上尘屑,“你的武功,是跟龙胤将军所学?”
“他只是我其中一位师傅。”萧绝深邃目光,凝望着连苼的背影,把玩手中竹条。
“是吗……”连苼忽觉心不在焉。
“你的脸红了。”萧绝的目光愈发深邃,夜色下,似笑非笑盯着她的侧颜。
“当然,我甚少输给别人,今日输给你,这张老脸自然挂不住。”连苼糊弄的回答。
“是吗……”萧绝随手接了一片竹叶在手中,随意的把玩着。一点点别样的笑意从他眼底滑过,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不见了踪影。
晓山将这些情形看在眼里,面上神情一寸寸暗了下来。
公子和太保的儿子走得太近,可不算是什么好事。
太保府和太傅府,向来水火不容,老爷和萧绝他爹在朝堂上的势力从来都是明争暗斗。这萧绝一看便知不是一般人,公子如此聪明的人,为何要与萧绝推心置腹。倘或萧绝是借机接近公子,背后指不定还有什么目的。
晓山将这件事放在心中,心想着或许该找个机会,将这事告诉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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