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九王府里出来的都是响当当的汉子。
众人今日觉得,这句话,适用于从九王府里出来的所有人类,不分男女。
换句话来说,九王妃,是条汉子。
大齐民风淳朴豪放,总的来说,对女子还算是极为开明的。
人们或许会嘲笑几句某家有悍妇,某家有妒妇,只要不是违背人伦常理,这些事情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谈资罢了。
今日,竹悠当着所有人的面,清清楚楚地说破了真相——白灵儿这是恨嫁不成,翻脸陷害了。
这一点,他们信!
杨家前段时间的卖国风云还没有过去呢,今日又来这么一遭,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会相信九王爷,而非人渣过多的杨家。
杨家其身不正,本身就是所有人都认定的事实。
所以,竹悠的这么几句话下来,众人心中稍稍倾斜的天平,几乎是一下子,就又偏回了九王府了。
白灵儿的耳朵极好,不用扭头去看,她也知道,自己从进来到现在,用屈辱换来的同情,用同情构建的氛围,全部都是竹悠给暴力打散了。
她的目光沉了沉,拢在袖袍下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最终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归于平静。
她想,碰到南宫竹悠这种莽汉一般的女人,她是不需要用这种对付一般女人的方法的,因为,旁的女人是要脸面的,可是这个南宫竹悠,她真的敢面子里子都不要的!
她甚至相信,要可以,南宫竹悠甚至更倾向于跟她打一架,而不是站在这里玩心计。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白灵儿猜得很透彻。
竹悠确实不耐烦跟白灵儿玩儿这些玩弄人心的把戏,眼见白灵儿终于不再惺惺作态,她也再懒得说话了。
她已经激出来了杨太后,又狠狠地抽了一把这几张送上来的脸,心中满意极了。
“既然九王府对灵儿的误会这样深,那么,灵儿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既然如此,我们便只说案子吧。”白灵儿冷冷地说道。
竹悠点头:“客随主便。”
白灵儿的脸色变了变,总觉得竹悠的这句话里面,似乎话里有话。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陈清一眼,只见陈清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地端坐在上方,显然是对两个女人的放肆有些怒意,但是却因为皇帝等人都没有开口,他便没有跟着说话罢了。
她这边刚刚打量完了陈清,那边,竹悠就已经当先开了口:“不知道白小姐,想从哪里与我对质?”
白灵儿皱眉:“九王妃如此笃定的表情,竟让我生出些许佩服来,面对被你伤害的人,你竟像是一无所知。”
她转头看向了陈清:“陈大人,我杨家抓到了给我下毒的人,我要转告九王妃第一项罪责,买通杨家人,下毒害我!”
“来人,带人证物证!”陈清的神色一整,沉声说道。
很快,两个人证,一些物证,就被送到了公堂之上。
竹悠一眼看去,便认出了左面跪着的那个丫鬟,是白灵儿的贴身丫鬟,可以说,是从小跟着她到大的。
只是此刻,这丫鬟看着极为不对劲儿,眼神空洞,神色扭曲,竟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而另一个长相肥腻的男人,她便认不得了,只见这个人神色委顿,脸中带着恐惧,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大对。
白灵儿沉声道:“九王妃好本事,竟能够将我身边的丫鬟都买通了,实在是让我……让我……”她说到了这里,哽了一下,竟是泣不成声了。
竹悠没接话,只是审视地看着那个丫鬟,以她的经验来看,这个人,已经崩溃了。
陈清没动声色地将两个人证的打量了一遍,然后低头详细地看了两个人的证词,基本上弄清楚了事情的起因结果之后,他便开始了询问。
他沉声道:“丫鬟欢儿,你可有给你家小姐药里下毒?”
欢儿的眼珠子动了动,没动弹,直到陈清又问了第二遍,她才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又问道:“是何人指使你下毒的?”
欢儿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才缓缓地道:“是,南宫……小姐,是,九王妃。”
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死灰色,让人看起来就觉得难受至极。
陈清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他皱了皱眉,接着问道:“那,九王妃又是如何买通你的?”
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问,竟让这个木讷的丫鬟忽然就疯狂了起来。
她先是呆了呆,然后像是很努力地在想着什么,想着想着,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趁着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忽然间就跳了起来,冲着竹悠就冲了过去:“你为什么要害死他?!为什么要害死他?!我们都听了你的话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他?!”
她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人因为绝望而疯狂:“既然杀了他,又为什么不连我也一起杀了?把我卖进窑子里,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你这样脏心烂肺的人,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她伸出了手,断裂的指甲仍旧尖利无比。
那手,毫不犹豫地冲着竹悠抓了过来,似乎恨不得生生从她的身上扯下一块肉来,或者说,她似乎恨不得扑上来,生生将竹悠给活吃了。
竹悠见多了这样的人,那些至亲被害死的人,也是这样的歇斯底里,也是这样的绝望,大概唯一的不同,就是那些人没有遭遇过这个人曾经遭受的惨状吧。
竹悠轻轻扯了扯楚封崖的胳膊,这男人狠辣的动作微微一变,终于只是将她用剑柄抽飞了出去,并没有当场就要了她的命。
可是即便她被打得没有了力气,甚至嘴痛得说不出话来,那一双眸子,仍旧像是淬了毒一样地盯着她,有一种让人觉得森然得寒意。
竹悠看着她那破烂衣衫下的肌肤,青紫的痕迹,有打的,有抓的,甚至有咬的,那些伤口已经腐烂,带起浓浓的臭味。
她忽然间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因为她的绝望,是真真的,那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凄惨,让她生不出任何的怒意。
真正该死的人,是白灵儿。
她看向了白灵儿,这个女人仍旧在低低地哭着,那清澈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那么的柔美,却让竹悠恶心到了极致。
“白灵儿,你心痛吗?”竹悠轻声问道。
白灵儿泪眼模糊地看着竹悠,死死地咬着唇,像是在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我自然是心痛!这个丫头,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待她,真的不能再好!可是,你,却逼着她背叛了我,你真是好狠的心,她已经帮了你了,你为何还要杀了她的未婚夫?!”
竹悠看着白灵儿满脸泪水的样子,看着她眼底深处难以掩埋的恶意和野心,忽然间觉得自己真傻,竟然会跟这种女人商讨这些无意义的问题。
她冷冷地转过了眼,仿若再看白灵儿一眼就会伤到了眼睛:“你这种人,活该众叛亲离。”
白灵儿的哭声一滞,眼底里带着不可置信:“你,你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证据确凿了,你竟然还说我众叛亲离?南宫竹悠,究竟是谁教给了你这样狠毒的心思啊!”
竹悠没有再理会她,她只是看着欢儿,抬脚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轻轻地眯了眯眼睛,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她忍不住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看着正怨毒看着自己的女子,轻声问她:“欢儿,你爹,死了有十年了吧?”
欢儿呆了呆,不知道竹悠为什么会提到这些。
竹悠没有理会她猜忌的眼睛,只是轻声问道:“我记得,你们家门口有一口井,当年,你爹欠了赌债,要把你娘卖了去还债,你娘就是从那口井里跳进去的。”
欢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竹悠竟然会知道这些。
“我是南宫家的小姐,我虽然没有钱,却可以买你回家的。赵翠翠,你要跟我一起走吗?”竹悠轻轻地,一字一顿地问道。
欢儿蓦地瞪大了眼睛,她死死地盯住了竹悠,像是被什么不可置信的真相惊呆了。
“我偷偷地去与后院的阿婆说,叫她安排你进南宫家的后厨吧,你悄悄地来,不要让人发现了哦。我饿的时候,会偷偷去厨房偷东西吃呢,你要是在了,我们就一起相互照顾吧。”
竹悠轻声说道,眼中带着几分清浅的笑容。
记忆中的本尊,其实真的是一个柔软而单纯的小孩儿。她给自己找了一个玩伴,只是可惜,这个玩伴,很快就成了白灵儿的跟屁虫。
说不上是什么背叛,都是小小的年纪,能记得什么呢?
不过是喜欢抢她东西的杨氏和白灵儿,不想要见她露出分毫笑脸罢了。
竹悠看着愣怔的欢儿,淡淡地道:“买你的那些个铜板,有一个长了缺口,那是婆婆们打我的时候,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磕坏的。可是,就算是磕坏了的铜板,也救了你一命,不是吗?”
她问那个愣住了的小姑娘,极为认真地问她:“赵翠翠,十年前你背叛了我一次,跟了白灵儿,十年后,你又要用这条我救回来的命,陷害我么?”
欢儿呆呆地看着竹悠,怔住了……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