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崔小姐正故作娇羞地微掩面轻笑,一双美眸低垂。
这世间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女子,当真是叫他挪不开眼。
初入京城的刘定乾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奉若神明的书卷上只告诉他滴水之恩当要涌泉相报,却没有告诉他遇到在水一方的伊人除了辗转反侧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他一心求学的那颗心,乱了。
也许崔家小姐当时并不清楚,自己这无意之举日后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这个刘定乾倒也没有辱没他自身的才能,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下受到翰林院学院掌教的赏识与指点,也因此得名刘定乾。
后又因为其一身才学文人风骨实在也是当世难得的妙才,惜才的学院掌教在得知其志向之时备感欣慰,也因此写信向顾相推荐这个不可多得的学生。
希望刘定乾能跟着顾相习得这朝堂之事待人之道,也能够成为无出其右的下一任名相。
跟着顾相的这些时日当真是刘定乾收获最大的那几日。
顾相并不似他想象中的那么严谨,相处起来倒似个无话不谈的老友,他们一见如故。
顾相又何尝不喜爱这个学生,也许这是刘定乾最风光的一段日子,他的无双风华真正叫人发觉了,也算得上叫这半个京城刮目相看。
那时这位风光无限有着大好前程的刘定乾可是富贵人家手上风头正盛的香饽饽,京中各大宴席皆以能请得刘定乾为荣,也因此这位刘书生再次遇见了他那在水之湄的“贵人”。
那日崔府设宴,铺费了许多银钱,是难得的大场面。
也真是为了让这笔银子花得值钱,崔老爷还对外宣称一定会请到刘定乾这个宴上宾,对内则是催动了人脉誓要请到这刘定乾才可。
若是真的请到了这位书生,这宴席的格局就要变得大不一样了。
崔老爷抹了口水连连拨动着手里的算盘盘算着同以往做比多出一大长串名字的礼单沾沾自喜。
刘定乾素来不愿理会这些拿自己当噱头博头彩的京中权贵,回回都托人替自己推辞了。
可碰见崔府递上请柬时,他又拉住了欲要替自己推辞的好友。
“刘兄这是?”好友不解其意。
“崔府有我的贵人。”
刘定乾轻轻拍了拍友人的肩膀,示意他自己会解决。
这些天他辗转多方终于探查到了那日楼上的贵人是谁家的小姐。
也许正是这个决定叫刘定乾之后的日子逐渐变得苦不堪言。
那崔府一家当真都是吸血虫,见刘定乾对崔小姐有意,于是顺道定了亲,又一直巴巴地准备着他二人的婚事,生怕这个乘龙快婿被别家抢去似的。
崔清玄也一直在纠缠着刘定乾,央求他能够替自己做几篇文章以便于他能够平稳入仕途。
刘定乾最是厌恶这种为君子所不耻的小人行径,怎奈他提防了崔清玄却提防不了崔小姐,只消她几滴泪便不由得软下心肠代崔清玄做了几篇文章。
只是他的文章辨识度太高,若是叫熟悉他的人瞧见定是能瞧出这文章真正出自谁手。
也是亏得那些人眼拙竟真叫崔清玄混了进去,没再继续缠着刘定乾。
他以为崔清玄是真正收了心预备靠自己的真才实学博得他人赞誉,怎料这个崔清玄当真是将不学无术这个四个字贯彻到底。
居然借此机会打着他的旗号在外不断结识权贵,居然还被人介绍给了太子,太子当时正苦于太子妃的无趣闷闷不乐,一心想寻得一位美娇娘。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崔清玄提了提自家姐姐姿色如何如何动人,居然叫太子惦记上了。
既然攀上了太子,崔家众人又如何会将刘定乾放在考量之内,于是他们背着刘定乾暗自安排太子与崔家小姐的私会。
崔家小姐一直都不喜刘定乾这一股呆头呆脑循规蹈矩的书呆子心性,当她碰见风流倜傥的太子殿下之后,便是彻底沦陷了。
于是这下变成了刘定乾一直催问着崔府众人何时安排他们二人的婚事,哪知这些人打着明修栈道旗号却偷偷暗渡陈仓。
一直利用着他为崔清玄铺平着道路。
就在他以为婚期将近的时候却遭人暗算,被人迷晕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身在青楼,身边还有数位浑身赤裸的女子,此时正逢顾相入狱。
他的清誉一夜被毁,崔家得知此时之后也是当机立断撕毁婚约,他一心想向崔家小姐辩解,却发现她早已同旁人暗通曲款。
没了顾相的庇佑,遭此污名的刘定乾哪里还能在京中立足,只得成日游走于酒肆巷陌之中做一个失意之人。
顾伊诺寻到他的时候,刘定乾整个人都颓废地缩在角落不停地往喉中灌着烈酒。
“刘兄何故至此?”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酒愤怒的砸碎在地,顾伊诺痛心疾首道。
“你难道就任凭他们如此毁你吗,亏你还曾经是顾相的学生!”
先前运来楼的那些事情他都已经听说了,也认出了来人是顾伊诺。
“我如今污名在身如何能与那些豺狼抗衡?”刘定乾苦笑着摇摇头。
“枉我以为刘兄是何等英才,原来也不过是甘愿屈于人下的苟且之徒。”
似是不甘心听到旁人这般说自己,刘定乾狠狠瞪向顾伊诺。
“你懂什么?我对他们坦诚相待,他们却如此对我,我一身傲骨却被他们如此践踏……我也想过讨回公道,可结果呢……顾相已经入狱了,这京中还有谁会听一个花名在外的穷书生的辩白!”
“有的!”顾伊诺一把拽过他的领子逼视着他,眼瞳布着红丝。
“我身为女子,却屡屡遭受血脉至亲暗算,毁我清白,如今我唯一的亲人又遭奸人所害平白遭受牢狱之苦甚至险些失了性命。我两次三番在鬼门关上挣扎,尚且都还没有放弃,你又何谈放弃!”
被顾伊诺吼得怔然的刘定乾呆在原地满目茫然,后又痛苦地捂着双眼,小声啜泣着。
“我……我知晓顾小姐的遭遇,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我自小出生贫苦,十年寒窗的学费花销全是爹娘一笔一笔靠着卖粮食的钱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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