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秋雨下了两三天,山林里除了淅沥沙啦的雨声,变得益发寂静。
山鸟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白天的小茅屋,居住体验极差。
尤其是还得穿着木屐蓑衣去上厕所的时候。
她想有座大房子,柳奕在心里又琢磨了无数遍。
占地不必十分大,但起码下雨的时候不用淋雨上厕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
厨房也要单独分开。
……那就那起码得是个四合院。
和旧衣厮杀了两三天,柳奕勇敢地承认,自己是个对缝纫完全没有“天赋”的人。
同样一条“直线”,柳氏缝出的是线,柳奕缝的,是“虫”。
明明都是裁得方方正正的缝片,到了她的手里,活生生缝出了荷叶花边的效果。
柳奕如此随性的人,都觉得自己做出的成品实在有点不成样子……
恐怕穿不出门呢。
她还是捻线好了,起码算个熟手,多绩些麻线出来,阿娘又可以织布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变成了滴滴答答,天气终于放晴。
接连几天的阴雨,让家里实在阴冷得厉害,柳奕觉着,再这样窝下去,自己也快要长出蘑菇来了。
那群吵闹的鸡鹅也总算能够放回院中的笼圈里去。
她家的鸡最近吃得不太好,主要是没有粮食搭配。
为了让它们多下几个蛋,柳奕只能隔三差五地忍痛抓几把带壳的谷物添加在菜叶里。
四只母鸡中,最“勤快”的是星官,它与昴日在空间里生活的时间最久,个头也长得最大,所以成了最先开始产蛋的。
柳全带着一些钱,独自去了四旦里,准备先去打听打听石磨的消息,只要有了准信,再拉粮食去支付也不迟。
“那舂谷的事,今天又不行了?”
“娄家明日去舂谷,借用咱们的推车,且已说好了,可以帮咱家带些粟谷去舂了带回来。”
“那就好。”
后一日,娄家果然帮忙捎带着给她家舂了一麻袋粟谷,足有四斗谷糠。
乡里收丁税的小吏来到白芸里的时候,柳奕正帮着芳娘制作酢菜。
这一次,因为有了新鲜的谷米,她们制作的酢菜便用了最本土地道的腌渍方式——加入小米帮助发酵。
后来,芳娘想到了以前的一种腌菜做法,再结合本土的制酢方式……柳氏意识到,原来这就是没有“改良”以前的、最原始的酢菜。
“有些地方吃茄子酢、辣椒酢、或者叫酢辣子,也有酢鱼、酢肉……腌酢菜的坛瓮叫'酢罐'……”芳娘笑着道,“还是从这里起的头。”
这早期的酢菜,与现代的时候的各类酢菜,最大的差异是“没有辣椒”。
“那咱们就加些辣椒吧?”柳奕点点头,所以和许多别的食物一样,它们一直就存在,只是随着更加丰富的制作材料的加入,慢慢变成了不同的形态。
为了增添风味,芳娘便在新腌的酢瓜里加入了一些她家自种的辣椒。
想当初,柳奕为了吃面,可是央着阿爷舂得了许多各种粗细的辣椒面。
“等做好了再看看效果如何。”如果好吃就多做一点——光闻到恁多配料的香味,还有特别“够劲”的辣椒味,柳奕就觉得口水都要忍不住了。
这东西,一定特别下饭。
母女二人还在封坛,娄嫂便上她家来知会芳娘,收绢税的人到了,正遣人挨家挨户通知呢。
出门的柳全还没回来。
芳娘只能与柳奕一道收拾好丝绢,赶快送下山来。
丝绵,皆在捻线时便绕制好了,一斤一捆,一共三斤,都扎得整整齐齐。
绢匹,也在纺织时卷成了轴,一轴一匹,一共三匹。
无论尺寸还是数量,她家都预留得足足的,希望税官不要为难才好。
到了里间的大槐树下,柳奕才发现,收税的还是“熟人”。
她从柳全和里人们口中所熟知的那位“啬夫大人”在此时到了高光时刻,不仅自来,还带了许多人手帮衬。
——也不必乡野村夫愚妇夹道欢迎了,里胥自在大槐树下笑脸相陪。
民夫村妇们皆带着自家的丝绢排成一列等着验收。
恁位大人带来的吏役,正拿了官制的尺秤等物,一本正经地查验。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大阵仗”,柳奕和芳娘都有些紧张。
但一想到她家这些时日的辛苦,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有什么好怕的!
柳奕觉着,就算自己捻线的水平不算高,阿娘织的绢也差不了。
她们就像大考的学生,不安地等待着考试结果。
柳奕默默观察几个面色不耐的官差:两个量布的,兼看成色;两个秤重的,验收丝绵;还有一个计数的,正拿了本簿册,提着毛笔画圈……
他们一定早也做惯了这些流程,看起来心不在焉,又有些凶神恶煞。
“恁是那一户则?”一个皂衣的税吏盯着芳娘拿出的绢匹,嗖嗖解开来,查验经纬的细密程度。
“此家户主柳全,里间人称柳大的。”娄翁在一旁帮忙应答。
“一丁男,一丁妇,合收绢三匹,绵三斤。”
那税吏一边丈量,柳奕也把双眼盯着他们的面色。
前头的税吏验一匹,就报给后面负责记录的“书记”朝恁薄册本本上划一笔。
直到三匹丝绢全部验收通过,一股脑地堆码到了后面的大车上,丝绵也入了筐,她才确信自家已顺利通过了。
还好,没有和收粮税的时候一样,苛扣她们的东西。
难道是因为丝绢都太贵重的缘故?
柳奕不清楚这其中的门道,也摸不准这些税吏有没有什么小伎俩小猫腻。
反正,这一回,没有为难她们。
无论如何,过关了就好。
芳娘明显松了一口气,对帮忙说话的娄翁连连道谢。
他们自家的任务完成,柳奕又在一旁站着观看了一会儿,直到蒯家的绢匹也顺利验收了,她才放心地拉着柳氏回家。
浑身轻松的芳娘脸上带了笑,母女二人到家没多久,椿氏便领着孩子来串门,顺便送了一串她家自做的腌鱼。
“这倒是稀罕物。”柳奕笑眯眯地将腌鱼挂上了房梁,“等阿爷回来,咱们把它煎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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