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这会儿也没有原先的好脾气了,沉着脸对婆子们道:“这会儿天晚了,山路不好走,把这两个稳婆还有奶娘,都请到外面歇息,等到明儿一早再送回京城。”
婆子应是,又问:“那个内侍呢?”
“捆起来严加看管。”苏嬷嬷的命令一点也不含糊,众婆子应是,请稳婆们出去,王稳婆胆子有点大,上前对苏嬷嬷笑着道:“可是我们有哪点做的不是,怎么无端端地,就要把我们送回去?”
“也没什么不是,只是王爷吩咐了。”苏嬷嬷的话让王稳婆更摸不着头脑:“可是……”
“出去歇息吧,明儿还要赶路呢。”苏嬷嬷做个请的手势,稳婆们也只得出去。一直候在那的太医等稳婆们走了之后才对苏嬷嬷笑着道:“苏嬷嬷,晓得您在王爷面前有脸面,就想问问,我可要走?”
“你是真不知道呢,还是装假?”苏嬷嬷冷冷地抬眼瞧了太医一眼,太医只觉得苏嬷嬷这眼跟刀子一样,急忙摆手道:“是,是,我不敢和苏嬷嬷您开玩笑了。”
产房内突然传出来一声素真的痛苦叫声,苏嬷嬷等叫声停下,才对太医道:“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我只告诉你,王妃是王爷一生之中,最爱重的人,王妃生产,一点事都不能有。不然的话……”苏嬷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狰狞:“王爷是我养出来的孩子,他的脾性我太明白不过了。”
太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才对苏嬷嬷道:“是,嬷嬷的提点,我全知道了。”
知道就好,苏嬷嬷这才闭了闭眼,有时候,苏嬷嬷不得不承认陈士允说的有道理,既然已经知道皇帝开始猜忌了,那么直接告诉皇帝,已经知道了皇帝对他的猜忌,或者会更好一点。
素真的痛苦叫声又传出来,苏嬷嬷把眼睁开,不,王妃一定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
太阳已经落山,月亮在天边升起,苏嬷嬷站在院内,似乎不知道寒冷,若姣手里拿着一件斗篷上前给苏嬷嬷披上,苏嬷嬷却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只对若姣道:“王妃她……”
“苏嬷嬷,稳婆说,还有一段时间呢,要您先回去歇息。”
若姣的话让苏嬷嬷摇头,接着她拥手拢了拢斗篷,自言自语地道:“都五六个时辰了。”
“稳婆说,还要再有两三个时辰呢,也许天亮时候,就能看到了。”若姣话中带有一点雀跃的好奇,不知道这皇家宗室的孩子,和乡村里的孩子是不是一样的?这还是若姣头一次能看到皇家宗室的婴儿呢。
若姣毕竟还是个孩子啊,苏嬷嬷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说,只能耐心等待,这一晚,陈士允也没有睡,他不但没有睡,送来的膳食也一口都没动。虽然面上云淡风轻,但陈士允却比谁都要焦虑,素真的生母,可是倒在生产这一关的,自己为何又要让妻子受这样的苦?
陈士允十分自责,然而也晓得,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帮到妻子的地方,那只有什么都不吃,陪着她煎熬,或许还会好些。
内侍走进房内,把膳食撤走,想劝陈士允歇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这劝也白劝,那就由陈士允自己去吧。
产房内的素真当然不晓得产房外面他们的焦虑等待,素真只觉得肚子怎么会这样疼,疼的让人叫不出来也说不出话,只能紧紧地握住稳婆的手,甚至把稳婆的手都抓出了血。稳婆们当然不敢说素真把她们的手给抓出了血,只能不停地催促,不停地让素真使劲。间或还有人拿干布把素真额头上的汗给擦掉。
就在素真觉得自己忍无可忍的时候,听到稳婆们欢喜地声音:“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小郡主。”
接着素真就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传来,这是素真从没听过的美妙声音,素真浑身一松,稳婆们早把孩子拿过来给素真看了一眼。刚从娘胎里出来的孩子是没什么好看的,额头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胎脂,双眼紧闭只晓得哭,浑身还皱巴巴的。但在素真看来,这真是个太美妙的小东西了。
稳婆们见素真看过了孩子,就把孩子拿去洗干净,又用襁褓抱起来,早就有丫鬟打开门,去把这个好消息传出去。
苏嬷嬷正在外面屋内打盹,听到素真生了个女儿,苏嬷嬷稍微有点失望,但陈士允夫妻还年轻,总会生出儿子来的,于是苏嬷嬷站起身,若姣上前来搀扶她:“嬷嬷,我就想着,这皇家的孩子,和我们村里面的孩子,会不会不一样?”
这丫头,怎么这么傻气?苏嬷嬷摇头:“都一样的,哪里不一样了。”
说着话,稳婆就抱着孩子出来,苏嬷嬷慌忙接过,见这孩子虽然闭着眼在哭,但能瞧得出眉清目秀的,苏嬷嬷欢喜笑了:“这姑娘,长的好呢。给王爷报信没有?”
“没有呢,要等着苏嬷嬷您啊,带着小郡主去报喜。”春英看见素真总算平安生产,心也放下,在那和苏嬷嬷大声地说。
“你们真是,要等我做什么?”不过苏嬷嬷嘴巴里这么说,心里还是很欢喜的,先抱着孩子折进屋里去瞧素真,素真刚生产完还十分疲惫,瞧见苏嬷嬷进来,只勉强笑了笑。
苏嬷嬷笑眯眯地道:“小郡主很像王妃,我这就去给王爷报喜,让他们父女见见面。”
“快去吧,王爷必定也着急了。”素真的的话让苏嬷嬷更欢喜,吩咐众人服侍好素真,这才抱了孩子,欢欢喜喜地走出去,要去给陈士允报喜。
苏嬷嬷走出屋子的时候,才看见太阳已经升起,阳光灿烂,让人更加心旷神怡。怀中的孩子想是被太阳光刺到了眼睛,皱眉把眼睛睁开一点缝,接着就又闭上了。
苏嬷嬷急忙用身子挡住太阳光,往陈士允那边去。苏嬷嬷走进院子的时候,正看见陈士允在那徘徊,一瞧见苏嬷嬷,陈士允就急忙走上前:“嬷嬷,素真她,可还……”
话没说完,陈士允就看见苏嬷嬷怀中的襁褓,陈士允不由指着襁褓:“这是生了?”
“恭喜王爷,添了个千金。小郡主眉清目秀的,可漂亮了。”苏嬷嬷笑嘻嘻地把襁褓举高。自己的女儿,自己有女儿了?陈士允把襁褓从苏嬷嬷怀中接过,就对苏嬷嬷道:“您怎么不遣人来和我说一声,我过去就好,不然丢下素真一个人在那里,这怎么得了?”
“王爷是太高兴了吗?竟忘了,还有那许多人在屋内呢。”苏嬷嬷笑着提醒,陈士允这才回神过来,是的,自然有那许多人等在那里,可是这许多人,也不是自己,更不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女儿,陈士允小心翼翼地看着襁褓中露出的这张小脸,陈士允也是看过许多美人的人,可是陈士允从没觉得,这天下有这样一张脸,有自己的女儿这样可爱,这样美丽。
陈士允呵呵笑了,接着就抱着孩子要往外走,苏嬷嬷立即拦住他:“王爷您要去哪里?”
“我要去看素真,把我们的女儿也给她看看。”陈士允现在满心欢喜,只愿意和素真一个人说。苏嬷嬷无奈叹气:“王爷,您也要先吩咐打赏了辛苦了的众人啊!”
“全交给你了。”陈士允的人已经在院门外了,苏嬷嬷无奈地笑了,罢了,就由自己来安排吧,还要去京城报信,顺便让人把那些人送回去,恰好都一起做了。
陈士允走进产房的时候,素真已经被挪到里间了,里间是重新收拾整理过,到处都干净整齐,虽说不能开窗,但也没有点香,所以很是清爽。
素真正在春英的服侍下喝着养身的药,看见陈士允抱着孩子走进来,素真不由笑了:“你怎么就过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过来?”陈士允把怀中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送到素真面前:“你瞧,这会儿她睡着了,好乖。”
“像你。”素真看看女儿,又看了看陈士允,笑盈盈地说。
“不,我觉得像你,毕竟她是你生的。”陈士允的话让素真笑的更为开心了:“怎么这会儿就像个孩子?”
“因为我很欢喜,非常欢喜,素真,你不晓得,昨晚我有多害怕。”陈士允把孩子放到床边,握住素真的手,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把恐惧告诉素真,而不用像昨夜一样,自己在那恐惧,却无人可说。
“傻瓜。”素真伸手摸摸丈夫的头发:“怎么会害怕呢?我会好好的,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我自己。”这是陈士允头一次向素真表露出来脆弱,素真看着丈夫,顿时不晓得该说什么了。只能把丈夫抱的更紧,陈士允嗅着妻子身上的味道,心里越发安心了,她还在这里,好好地,活生生地在这里。还有自己的女儿,他们会一起,在这山庄之中,平安地度过这一生的。
“王爷、王妃,该给小郡主喂奶了。”奶娘走上前恭敬地说。哦,还要喂奶,陈士允让丫鬟把孩子抱给奶娘,奶娘走到另一边掀衣哺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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