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炜晔沉声道：“臣一心仰慕公主殿下，知道公主殿下喜好调香，自然会多了解一些。”
楚汝卿脸颊微热，只听杜炜晔继续道：“只是，李后主性骄侈，好声色。寻常人看来名贵的沉香，在他眼中不过是寻常之物罢了，自然有心思另做别用。”
杜炜晔抿了唇，微微敛眉，心中却有各种情绪翻涌，几乎是纠缠成了一团乱麻。
赵令北登基已经有一段时间，虽然他仍旧表现的极为仁善，似是一直厚待楚汝卿，厚待大楚旧臣，可是赵令北却依然暴露出了骄奢的本性。
且不说最初为了迎徐娉婷入宫而特意建造的椒房殿，极尽奢华，如今赵令北选秀，扩充后宫，便又是一笔极大的开支。
而且赵令北如今在大肆修缮大楚旧宫，更是以钦天监所示祥瑞为由头，想要兴建新宫。
兴建新宫这件事情只是在朝堂上稍稍提起，因为有徐丞相带头反对，所以至今未曾下定论。
但是这次去东郊围场狩猎，赵令北已然下了令，要求朝中负责此事的官员好好准备，说要让诸国看看北冥国雄厚的国力，更是要让百姓们知晓北冥国的强大。
这段时间赵令北广发请帖，邀请其他国家派使臣来贺，大有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只是区区一个狩猎，如何能够看的出国力雄厚？
想要人前显贵，自然少不得劳民伤财。
这段时间东郊围场已然在修整，工匠们正在竭尽全力为赵令北搭建皇帐，亦是在搭建各国使臣要居住的客人营帐。只因赵令北说过，他不会再碰楚帝用过的污秽之物。
杜炜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思更沉了一分。
赵令北这般行事，可绝对不是一个明君所为。
虽然他人还没到东郊围场，可是银子早已经流水一般的花出去了。
楚汝卿神情淡淡，看着杜炜晔这神色凝重的模样，已然知晓杜炜晔心中所想。
一双眼眸还有些微红，却情景淡然，犹如平静的湖面。
“是啊，盛世之下，才能够有这种享受。如今天下太平，本宫想着此次狩猎，也有一番好景致。”
楚汝卿微微一笑，“好了，不说狩猎的事情了，这些日子本宫只管养好身子，也尽快帮杜贵妃还有皇上调制香料才是。”
“杜贵妃今日过来让本宫做些她与皇上都喜欢的香料，杜贵妃说她喜好花果的香气，不喜欢过于甜腻的味道，本宫觉得这橘子的香气正合适。而皇上说，喜欢龙涎香。”
楚汝卿抬眸看着杜炜晔，笑道：“本宫准备先用这橘叶汁浸沉香试试看，若是味道合适，便在佐以花汁水浸龙涎香，希望可以让杜贵妃跟皇上满意。”
“李后主给后世的启发，实在是颇多。”
杜炜晔眼眸更暗一分，似是阳光之下的浮冰潋滟。
他不自觉的抿唇，心中发沉，已然明白了楚汝卿的意思。
李后主性骄侈，好声色，又喜浮图，为高谈，不恤政事。
作为一个帝王，李后主在位的时候亦是施行“仁政”，但是最终，他却被宋太宗用牵机毒毒杀！
赵令北如今的骄奢淫逸，比起李后主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赵令北的仁善，根本不是他的真心，而是他的伪装！
赵令北早先妄图指染已经嫁为人妻的楚汝卿，足以证明赵令北心思不正。更何况，赵令北如今还做出这些事情。
杜炜晔抬眸看着楚汝卿，许多话梗在杜炜晔的喉间，无法说出口。
这段时间，赵令北一直在悄悄处置大楚旧臣，许多大楚的旧臣都被赵令北揪着错处罢免或是流放，一些未曾被惩治的，亦是被夺走了实权。
秦天浩入京已经有一段时日，赵令北虽然没有对秦天浩做过什么，却迟迟不肯放秦天浩回去，自然是怕秦天浩回到军中便不在他的控制之中。
如今的北冥国，当真是要大换血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很显然，赵令北觉得自己帝位已经稳固，那伪善的面具，已然撕裂了。
若是朝中大臣尽数换成了赵令北的人，赵令北再继续这般骄奢淫逸，那百姓的日子必然会苦不堪言。
杜炜晔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公主殿下如此用心，想来杜贵妃跟皇上，定然会对公主殿下调制的香料非常满意。”
杜炜晔直视着楚汝卿，虽然只简单说了一句话，可是他那幽深的眼眸似是承载着千言万语。
如果说之前匡扶大楚，是为了给大楚皇室报仇，为了恢复皇室正统，那如今推翻赵令北的统治，便是为了天下苍生了！
“满意便好。”
楚汝卿浅笑着开口，将那浸透了橘叶汁水的沉香交给了一旁的绿云。
“拿去放好，日中曝干，便可以收回来了。”
“是。”
绿云福了福身，却是不自觉的看了杜炜晔跟楚汝卿一眼，转身的同时，眸中浮现出一抹迷茫之色。
杜炜晔直到天色擦黑才出宫，整个下午，他都陪伴着楚汝卿一同制香。
除了先前的橘叶汁水浸沉香之外，楚汝卿还用甘松、大黄、檀香、玄参、沉香研磨成分，混入梨汁搓成丸状，做了一款杜尔玉想要的野花香。
除了这些，楚汝卿还做了一些梅花香饼，以供天气稍冷的时候用。
纵然这宫中仍旧温暖，但是东郊围场的夜里却是寒冷，这梅花香饼自然用得上。
御书房之中，赵令北脸色冷凝，而在他面前跪着的，正是去月华宫给杜尔玉送野花香丸的绿云。
“公主殿下跟襄王世子就说了这些，其余的时间都在制香，没有再做别的事情了。”
绿云跪在地上，恭顺的开口。
赵令北眉头紧蹙，乌沉沉的眸子似是一汪墨色的深潭。
他细细的思量着绿云刚才说过的话，眉头越皱越紧。
楚汝卿跟杜炜晔提过李后主吗？
文人墨客跟调香之事他了解并不多，如今他听着那些话只觉得怪异，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赵令北道：“顺天公主让你送的香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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