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有两极,阴阳割昏晓。
阴阳有双剑,玉清玄明,鸿灵镇仙。
阴极为阳,阳极生阴,太极两仪。阴阳两剑本属纯阳两脉之象征,但自二十年前那位剑神叛出纯阳以后,玉清玄明便与鸿灵镇仙天各一方,不再想见。不曾想,二十年后他们再见的第一眼竟会是争锋。蝾螈役虽无血流成河的景象,难以给人以深刻,但从后局往前推演细敲,它所承载的某些意义,却更胜于这场战役本身千倍万倍。
无论于那袭青衫,于那袭白袍,于墨闲、墨言,更甚至唐小糖,以及某些暂时不可言道的人而言。蝾螈役的转折就好像是一场春风柔柔拂过大地,将沉睡中泥泞里的种子逐一唤醒,然后绽放起隐藏在它们命运中的无尽光芒。
是命中注定,还是天意难违?
恐怕仙人也不能说得明白。
蝾螈役后的第十日。
朗朗晴空,时有风吹云涌,乌云聚散。
也就是这一日,一缕深藏二十载的光芒首先惊动…
蝾螈泽。
在过去的十天里,没有了鱼木寨的战讯连连,狼烟风嚣,整片方寸山脉都变得宁静非常。唯不时忽有雷云密布聚拢在穹苍,却始终不见有雨,天气变得阴晴不定,相当怪异。
蝾螈役惨败,致使夏寻手里的人马几近全数夭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夏寻一行人净在蝾螈泽的山沟沟里,整整安歇去十日。每日除了命人去江流集捕鱼,到山里掏鸟蛋,再做上几道可口菜肴填饱肚子以外,他们就只能顾得睡觉了。呼呼大睡,似要将之前没睡的觉一次性给全补回,睡得不知日出日落,今夕何时。一直沉睡至第八日,夏寻方才有了些莫名其妙的动静…
他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采药,碎药,碾药…
第八日初晨起,夏寻便领着贾豪仁、白绣、独少、舞藤、舞兰、罗诀六人,一同骑上快马跑到百数里外的山林里采集各种药材。而奇怪的地方就在于,黄崎刚才给他们送去整整三小山的药物。且经大败,夏寻如今手里只有五十人。按理说,五十人使用三山药材,即便是用来泡澡那都能泡个一年半载的,哪还需要亲自动手进山采药呀?
可夏寻偏偏就这么莫名其妙…
而他这一番怪异的动静,则是把暗地里紧盯着他的人都给看迷糊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许多人得知夏寻动作后,所给出的潜意识想法。
只是,这妖又是什么妖呢?
他要那么多药材,想干嘛呀?
没人能够说得清楚…
夜,蟋蟀虫鸣,明月浮云。
蝾螈泽的夜格外孤凉,登高远望皆是望不尽的光秃岩石山。呼呼夜风,吹过山涧回廊各处叉口,逐渐演变成一种类似于兽鸣的凄厉声音。
远处的山坳间依稀可见火光冉冉。那里驻扎着余悠然留下的千数人马。对于这帮子强人夏寻压根就没动过策反的念头,因为这非君子所谓,而且余悠然敢把人留下来,必然就有把握拿住这些人的心肝,所以夏寻也就不好自找无趣了。
东西望,蝾山腰间的十余小洞穴已经熄灯半数,那里头住着独少、雷猛他们。而此时对面的螈山那头,则颇有些情意绵绵的味道。墨闲、墨言站在山巅望月,他们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只是静看去多时,也不见他们把那吝啬的嘴皮子翻过一翻。冷漠的人儿总是无趣,将本可浪漫的时光都浪费闷葫芦里。而相比起这两根棍子,螈山腰搭起篝火烧野鸡的两人可就有意思多了。
白绣和夏侯这两人似乎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他们正在篝火前,一人提着一根木刺,叉着几只鸟儿烤着火。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吃得不亦乐乎。看他们那开怀大笑的模样,夏寻总忍不住就想跟着笑去。不惧危难,畅笑寂寥,人生如此,可堪逍遥。不过话说回来,白绣和夏侯其实也挺登对,至少他两的脾性和嗜好都是那么的般配。潇潇洒洒,不求功名利禄。自在逍遥,管他天王老子。比之墨言配墨闲更耐人寻味…
“莎莎…”
蝾山腹。
草木稀疏,被月光乱画下许多阴暗。
凉风阵阵,带来一丝丝荒野的自然。
幽幽墨香混着淡淡药香缠绕着柔情的思绪,一道人影被暗光拉扯得又细又长。看着对面山头的四道人影,夏寻将毛笔轻轻落下,在雪白的信笺纸上写到最后一句话…
自入京以来,他的日子便过得很不顺心,但纵使再不顺心他和芍药也不曾间断过书信往来。每日所发生的事情,夏寻都会挑去骨头,以相对轻松的口吻述说进一张小小的纸条上,再让青鸟儿送往南方。这应该算是他对自己的安慰吧。
“莎莎…”
信写完,放一旁,待时间晾干墨迹。
风儿忽冷,起得忽然,将愁人的青丝吹散,散乱拂过脸蛋。稍稍抬头,但见九天之上的万里夜空,不知道从哪里随风飘来了一朵乌云,就像一只魔爪,渐渐遮蔽了皎月的容颜。
“咦…”
“怎么突然又变天了?”
看着忽然聚拢在自己头上的森森云卷,夏寻心里不禁觉得奇怪。但天有不测风云,晴空转眼暴雨雷电,都算是常情中的事情。故,夏寻并未多作细思,只是拿过块稍重的石头把信笺纸压着,便转身把白天采摘来的草药逐一分类去。
这些草药品类着实不少,牛黄、淮山、大黄、枸杞、薄荷、丁香等等,少说也有百十种,被堆成一座小山丘。疗效也从止血、养身、固神、补气,到驱风湿、调脾胃、跌打消肿应有皆有,甚至还有许多巴豆。也难道外行人搞不懂夏寻的心思,毕竟如此多的药材鼓弄到一块,纵使再有经验的郎中也是一头雾水。谁知道夏寻是准备大杀四方呢,还是以防万一呀?
只不过,其实夏寻自个也很头疼这事…
他虽然懂得药理,但并不算得高深,和远在天南边的芍药小姑娘相比,那更是差远了。如此一堆乱七八糟的药材,还都是他根据芍药写来的方子硬配的。俗话说,是药三分毒,百十类药物胡乱搅和,稍有不慎那都是能要人命的。可是夏寻已经没别的选择,重伤之躯当以重药。若不能在天试第五响钟声响起前,把他心中的东西给鼓弄出来,那他可又得挨人欺负了…
“莎莎…”
叶归叶,茎归茎,根须丢两头。
思想着的同时,草草把草药分门别类。夏寻从山洞里取出个木盆和木槌子,然后将一瓢绿油油的豆子倒入木盆里,又用力碾碎…
风渐凉,风力渐稀,伴着清脆的破裂声,将此间寂寥渲染得更加寂凉。
沉沉闷闷的空气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暴雨。
而且今夜的天气确实也很怪异,比之前些日子都更加压抑。蝾螈泽天顶的乌云已经聚拢多时,夏寻本以为很快就有场大雨落下,结果等他把药草都分好了,硬就是连一滴水儿都没见着。只是沉闷的空气却越发让人感觉到窒息,就好象老天爷正在生着闷气,想破口大骂却又碍着脸面骂不出口。
“喳…”
或许是沉闷的空气实在让人不好睡眠。蝾山右腹第三个壁洞,忽然亮起盏油灯。接着又传出稀稀碎碎穿衣的声音。
没多时,一道小人影便提着油灯从洞里走出。
是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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