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
“哗…”
墨闲、黄崎分别拿起酒杯,互相行敬,而后一口喝罢,夏寻也遂喝罢。
黄酒浓烈,如烈火下喉,顿时就让酒量差劲的夏寻血气上涌,红通通一片脸庞,也激荡起了他心中那份豪放的不羁。放下酒杯,夏寻深呼吸数口凉气,压下些许酒劲,接着继续详细说道:“神韵为基,雏形于外,已成轮廓,仅剩内在之脉络。这也是此策成败关键之所在。”
“洒…”
话说着,夏寻转身移步至走廊的茶桌端坐下来。
随手再抓起一把青花瓷盘里的大红瓜子,洒在桌上:“京都黄家,天下富甲,你们垄断了大唐境内绝大部分的买卖行当,历经数百年经营,累积之财富早已经让帝心生婪。”
“打个比方,我就以脚下这座醉仙楼为例,假设醉仙楼抛去开支每日盈利为十万金,如今这些钱全都是落入你黄崎一个人的口袋,待以时日,亿万黄金加身你便会被拖累得走都走不动,屠刀落下必死无疑。想必这点你自己心知肚明,我也无需絮叨。所以,当务之急,你要竭尽所能地在金銮殿动手之前,化繁为简,化整为散,把全身羔肉隐于无形。而我的施策,就旨在一字,散!散尽家财,散布天下!”
顿了顿,夏寻随意地把散落在桌上的瓜子,稍稍整理:“该如何散,这就要好好讲究了。”
“假设我把醉仙楼分为两份,一份取微末自留,一份取九成散为亿万数,一数为一股,共亿万股。亿万股中,我再对半分两份,一份取两成用于等价交换京都城内所有酒楼、食肆、钱行、武馆、青楼、镖局、布庄等行当份额。一份取七成拓印成票,等价售卖于天下人。天下人人可以购之,亦可易之,更甚至可以卖之。待每月中旬,醉仙楼公布一份当月支出用度,消耗报损,及盈利收益的明细账目。只要手持醉仙楼股票者,皆可凭票在大唐境内任意一处黄氏钱庄领取当月红利。一票虽数两银子,钱不多但小数怕长计。票多者利厚,票丰者利巨,这便足使人动心。加之每年年关,黄家再以掌柜身份,按全年利润计算份额,发放七成钱财。凭黄家产业的回报利率,无需数年持股者即可连本带利收回本金,再持之以盈利。持之数年再翻数倍,如此巨额回报之下,足以使任何人为之疯狂。散出去的股票亦会水涨船高,成为比黄金更值钱的财产。而同样的方式,我们还可以利用天下人的股钱再开枝散叶,在天地间建立起一座座参天大楼,化整为散再散为股份,使之成为天下人皆无法割舍的财道命脉!财源滚滚,万世不竭,取之于民,还之于民,民心必然所向,黄家便可以天下为家!皇权再高,可还能比天高么?!届时,黄家了然一身,却以化身为天地,谁还能撼动得了?!”
“嗙噹!”
玉瓷惊,落地碎成渣。
夏寻长长一段话,声情并茂,宛如滔滔江水汹涌澎湃。一字一句都狠狠撞击着黄崎的心房。作为一名商人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巨大的格局,那是想都不敢想。故待夏寻最后一话迸出,黄崎更恍如五雷轰顶,顿时被轰得一阵头晕目眩。墨闲或许听不懂其中厉害,但黄崎听得懂。从小沉浮于商道,他深知夏寻此谋所蕴含的能量是多么恐怖,且多么让人疯狂!
自古以来,从未有人敢像他如此放肆。
如此天马行空而且狂妄霸道…
竟敢试图以商道之术,圈养天下!
“你好可怕…”
脸显惊容不褪,唯沉吟五字归纳心中波澜。
此时此刻,夏寻就宛如一尊无上魔神,屹立在黄崎的身前,他那雄伟的身姿,使黄崎即便仰望穷目也无法及其靴履!
“呵…”
夏寻淡淡笑起,食指摸上鼻梁:“你这是褒是贬呀?”
“我不知道。”
黄崎骇色不退,有感而发:“我只知道,此策若施行,天河必将泛滥吞没人间,人间必将因你而翻覆,天下商道原有的格局必将轰然倒塌!”
夏寻摇头摆手:“呵呵,你也太夸张咯。”
“不不不不不…”
黄崎一连摇头说去五个不字:“一点都不夸张。纵观古今,此策绝无仅有,堪称天人创世之作。我简直无法想象,此策施行,百年以后,世人会对你作出何等评价。醉仙楼虽只有一座,但黄家家业却有万千,若皆按此策布局,化整为散洒落民间,不出数月,黄家之富不单只丝毫无损必将还膨胀十倍百倍不止!届时百倍于黄家的财富,则足以鲸吞天下商道,掌握天下民生,帝力也不过如此耳!你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
黄崎激动得不可抑制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墨闲则稍显疑惑似不知所云。此间气氛随着夏寻策出而悄然改变。作为策谋者,夏寻则显得当然淡然,他意味深长地告诫道:“可怕也罢,可爱也罢。风始于青萍之末,算不得创世之举。至于后人如何评价那是后人的事情,我们只活在当下。此策只是雏形,里头还有许多细节需要你自行考究的。但,无论如何,取之于民用于民,万民依附于黄家,黄家也因此倚仗万民,此策若能顺利施行,你可是任重而道远。凡事当切记谨慎二字,切记。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千万不能行差踏错,做损害百姓利益之事。帐目分明,不得有误,家业不论大小皆要好生经营,切忌不务正业,更忌失信于民。只要做到这几点黄家便能万事无忧,否则黄家必将陷万劫不复,你一定要切记。”
夏寻说的非常唠叨,就像个小娘子再叮嘱即将远行的丈夫似的。
然而,黄崎实在太激动,激动的情绪似乎蒙蔽他的眼睛,直接就过滤去了夏寻这番叮嘱。他大力抓着夏寻的肩膀,激动到道:“寻少,此番大恩如同再造,黄家必将鞍前马后。上兵伐谋,贵在神速,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爹爹打点此事。”
“诶!”
黄崎话说完,都没等夏寻开口有话,撒腿就跑向了下楼的吊梯。
夏寻在后头是喊都喊不回来。也由此可见,得此一策的黄崎已然控制不住分寸。
看着黄崎狂喜而去的背影,墨闲冷冷道:“我感觉你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情。”
“哗…”
醍醐倒酒,小泯一口。
同样看着黄崎的背影,夏寻无奈摇摇头,笑着:“风谷刀宗、京都黄家、黄氏宗亲,这些人的担子都压在他一个的身上,负担毕竟太重,得意忘形也是在所难免。那种感觉,我能体会。”
墨闲含糊道:“但愿如此。”
“但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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