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处，又是良久的沉默。
顾涟漪没有听到下文，只是耳闻一道脚步声远去，然后就是章明一声接一声的叹息。
同样一段对话，凌隆全程听在耳里，聪明如他，哪还能搞不懂现在的形势。
他一直在打量顾涟漪的脸色，但出乎他的意料，他在她脸上，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愤怒或彷徨。
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交叉相握的手，两个大拇指一下一下的轻碰，静静的出神。
凌隆敛掉眼底的意味深长，刚准备开口，就见她缓缓起身，抬手去开门。
“章导。”顾涟漪行至正坐在椅子上低头抽烟的章明，淡淡的口吻，轻声喊道。
章明闻言手指一抖，长长的烟灰落到小腿上，烫得他一机灵，没吱声，一脸的尴尬又纠结。
他刚才着急忙慌的回来，光顾着怎么劝程导了，是真忘了程导看好的‘云知阳’还在旁边的小会客室里。
刚刚他俩那么大动静，这姑娘一定都听到了。
“咳，丫头，你看现在这事儿……嗨，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可现在，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看这事儿……”
顾涟漪唇角微弯，朝他轻点下头，抬步往前走。
“欸，丫头你别找程导了，他现在心情很差。”
顾涟漪止住步伐，回头，浅浅的笑着看他，不言不语。
章明这才发现，人家是朝门口方向去的，不是朝里边程导办公室去的。
想起刚刚自个儿说的话，章明老脸一红，暗道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程导心情差，这姑娘心情说不定更加不好。
章明扪心自问，如果这事儿发生在自个儿身上，他不折腾个鸡犬不宁，都对不起他这暴脾气。可是人家姑娘大度，平静接受，反倒是他小人之心，还怕人家去给程导添堵。
顾涟漪靠在电梯间墙壁上，等了能有5分钟，凌隆才出来。
她不想问他跟章明都谈了些什么。
沮丧有之，失落亦有之，但最无法忽视的，还是浓浓的挫败感。
她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可以一步一步的，最终达到她的目的。
而现实击垮了她所有的信誓旦旦，凭什么有演技就一定能出头呢？
试问这圈子里有实力有才华的人，又何止她顾涟漪一人，更何况，她现在连进圈子的资格都没了。
今天的事情，让她更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
回程的车上，两人并没有就刚才的事件多加讨论。
凌隆刻意表现得泰然自若，顾涟漪配合的假装若无其事。
两人还是聊得不亦乐乎，而只有顾涟漪清楚，如果不借着凌隆给她的台阶，去分散掉心底涌现出的酸涩泪意，她真的会哭，那样一来，她岂不是更丢人了？
凌隆送她到家，没有直接离开，说是要等着连峥回来，有事儿汇报。
顾涟漪回到自己的更衣室，褪掉华美的衣裙，摘掉闪亮的耳饰，卸妆，梳洗，换回家居服，这过程竟让她产生一种‘回归本位’之感。
不对，就连她这身家居服，都是连峥准备的。
顾涟漪站在衣帽间里，望着满室的首饰华服，对自己的鄙视又更盛了几分。
是啊，她现在享受的一切，都是连峥给的，她一方面霸占着他的好，一方面又对他释出的爱意，假装不知。
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无耻的人吗？顾涟漪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
良久，强迫自己忽略掉心底的声音，不能任由自己沉沦在无边的羞愧和自责里。
她差点都忘了，自己早就打定主意，这辈子要尽可能的回馈连峥的。
她这条命都没打算留给自己，那她还在这自怨自艾个什么劲儿，她没有赋予自己这个权利，不是吗？
顾涟漪开门下楼，凌隆坐在沙发上，腿上摊着一叠文件。
“小舅舅，要吃冰淇淋吗？”她便往厨房走去，边问道。
“谢了，来一个香草的。”凌隆抬头回应。
顾涟漪又给自己选了个草莓的，一手一桶，放到茶几上。
凌隆合上文件夹，接过她递来的勺子，笑问：“咱们聊会天？”
“聊啊，反正我没什么事儿。”说着，走向临近处的宽大单人沙发，把自己窝进去。
她挖了一大勺冰淇淋入口，很冰，凉得她脑门一疼，可这份冰凉，能恰到好处的压制鼻尖的酸和嗓子的烫。
顾涟漪点点头，广大网友们总结得精辟，冰淇淋真的是止哭神器。
“还不开心吗？”凌隆轻声问。
“还行吧。”
“那个章明跟我聊挺多，说你的演技不存在任何问题。还夸你是那个角色的最佳人选。”
“嗯，所以呢？”
“那么我的大外甥女，你演技既然如此的炉火纯青，我不禁要怀疑，你现在的若无其事，是演给小舅舅看的吗？”
顾涟漪正努力的从冰淇淋桶里挖球，闻言，她动作一顿，足慢了两秒，才继续完成刚才的动作。
她回答：“我以为只有小孩子，才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是大人了，难道小舅舅打算围观我哭天抹泪的场面吗？”
“这倒也未尝不可。”凌隆深以为然的点头道。
顾涟漪塞了一大口冰淇淋，没好眼神儿的瞪他。
这一瞪，凌隆倒是乐坏了，他笑着说道：“诶，你要是不想哭天抹泪，小舅舅给你指条路。”
“请曰。”
“你想演戏，这不是多难的事儿，何必舍近求远呢？”凌隆一脸道破天机的模样。
“哦？”
“有什么要求跟连爷说呀，不就你一句话的事儿。”
“嗯，可不是嘛，世人都说，求神求佛不如求连爷，他确实比神佛还要灵验。”顾涟漪赞同道。
凌隆一脸的‘孺子可教’，刚要张口，就听顾涟漪说道：“连峥确实有三头六臂，可我并没那么大的脸。”
“啧，你这孩子，那么见外呢。”
“说真的，小舅舅，我现在吃穿用度，都已经是腆着脸占他的了。
那天你给我的那张卡，我都在想怎么还给他，你现在还让我去变本加厉，予取予求。
你就不怕将来有一天，这么大间屋子，都装不下我膨大的脸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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