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云揽着灼灼从夜色出来时,正值中午。
乍一从温暖的地方出来,外面的秋风吹在脸上给灼灼一种沁骨的凉意,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随后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覆在了她的身上,她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夜云。
男人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灼灼抿了抿唇,轻声道:“你不用给我衣服的,我不冷,而且车也在不远处……”
她的声音随着男人目光的愈加幽深而越来越轻,直到最后散在风里。
两人身后一瘸一拐跟着的萧元彬,见状眼珠子转了转,不顾身上的伤痛,谄媚道:“哎呀,你这丫头就是死心眼,人家夜总对你好是你的福分,你受着就行了。”
灼灼眉眼微蹙,回头看着鼻青脸肿,一身狼狈的萧元彬,目光微冷。
萧元彬见到女儿冷眼,刚想像往常一样骂回去,看到他身侧的男人,感受着身上的隐隐作痛,瞪了灼灼一眼后将头转向了一边。
夜云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微妙互动,并未理会,而是亲自将灼灼送到副驾驶后,才绕回主驾驶开车。
萧元彬则是一脸艳羡的看着夜云限量版的豪车,犹豫了下后便想抬手去拉后车座的门,可紧随其后的保镖们却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他双腿打了个寒颤,自觉地跟着上了保镖车。
灼灼上车后并未注意车窗外发生的事,只偷偷觑着男人的脸色,甚至想着若是萧元彬这次真的悔改了,自己该拿什么来感谢这个男人。
他高高在上,有权有势,什么也不缺,自己能有什么呢?
看着发动引擎的男人,她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夜云,谢谢你帮我。”
夜云挑了挑眉,有些诧异竟然还能从这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口中听到谢字。
他勾了勾唇角,声音低淡:“现在道谢似乎有些早,等你爸彻底改了这一身毛病再说吧。”
灼灼交握在一起的小手绞了绞,压下眼睑,低声道:“还是要谢谢你,毕竟,五千万不是个小数目。”
五千万!
金额之大,她甚至都没有底气说以后挣钱了还他之类的云云。
男人打着方向盘的间隙,转头看了她一眼:“我花的五千万是有目的的,并不是打水漂了。”
灼灼抬眸,看着眼前一脸高深的男人,目露疑惑。
男人轻笑一声:“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不是有所愧就是有所图。”
灼灼闻言一愣,他的意思是,他花五千万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一些什么。
而她,于他而言有价值的东西是……?
想到自己的身份,她苦笑一声,自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嗯?”男人发出一声带着疑问的鼻音。
女孩儿自顾自道:“我对你来说唯一有些价值的就是这具身体了。不过,夜先生还真是大方,随随便便就为了一个情妇一掷千金。”
夜云听出了她话中夹带着的浓浓的嘲讽意味,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嘴上却毫不留情:“所以,你既然知道自己值钱,乖乖的听话就好了。”
听夜云的意思,她是不是不还应该庆幸自己价值五千万,他对她的身体也还感兴趣。
灼灼笑了笑,将一缕发丝挂在耳后,语气平淡:“那我岂不是更要谢谢夜先生了,把我这副身子看得这么值钱。”
呵。
夜云冷笑一声,并不愿跟她多费口舌,女孩儿的自以为让他有些微恼。
他的冷笑,灼灼觉得是轻蔑不屑的意味,心里有些发闷,遂转头看向窗外。
灼灼就这么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高楼大厦,好一会儿才恍然间却发觉这不是回别墅的路,她转头看了看夜云,欲言又止,索性不管不问任由他去。
直到车子在忆江南停下,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要吃饭,这才惊觉已经到了午饭的点,这么一想,肚子倒还真的有些饿了。
车子停稳后,不等夜云绕过来替她开门,她便自觉地下了车,男人见状便倚着车门在原地等她。
灼灼走到他跟前,男人轻撇了她一眼,并未像往常那般将她揽在怀里,而是径直朝忆江南门口走去。
夜云好像在生气?可是她被当做物品估价还未生气,他生哪门子的气?
想到此,灼灼微怔,自己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习惯了他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习惯细节。
“哎呀,傻愣着干嘛啊?还不赶快进去。”萧元彬看到夜云进去,迫不及待的要拉着灼灼一起。
灼灼侧身躲掉了他伸过来的手,依旧没动。
萧元彬联想到刚才夜云进去时并不算好的脸色,顿时怒道:“萧灼,不好好伺候着夜总,你这脑袋瓜里都想着什么呢?你是不是惹他生气了?还不赶快去赔罪?”
灼灼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自私的父亲,嘴角逐渐现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爸,夜云是什么人?我哪儿有资格惹他生气呢?”
“你是不是傻啊,好好哄着夜总,他要是高兴了,你这一辈子还不是不愁吃穿,到时候你们从手指头缝里随便漏出来点,不就够我和你妈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了吗?”
萧元彬说着两眼泛光,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只要一想到以后说不定还能靠着惟一的女儿翻身,整个人就兴奋的不行。
灼灼听到他的话,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爸,您这大白天的确实适合做白日梦。”
萧元彬瞪大眼睛,愤慨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你过得好了我和你妈也能沾你光不是吗?”
灼灼看着眼前口口声声说着为自己好的萧元彬,只觉得可笑至极,打着为她好的名义,企图满足自己的私欲。
她知道,即使萧元彬已经签下了协议,保证不会再去赌,可他骨子里自私的本性依旧难改。
“爸,那您可能不知道,我只是夜云的一个情妇罢了,您的期望可能要落空了。”
灼灼语调温凉,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
萧元彬顿时急道:“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即使是情妇,那我可是也听说夜总身边没有女人的,你可能就是他目前唯一的一个情妇,你好好待在他身边,讨他换心,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灼灼看着萧元彬贪婪地嘴脸,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的话了,因为无论她说再多,她这个好父亲始终会做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梦。
“爸,您以为我是谁,凭什么夜云会看上我,他现在不过是对我有着几分兴趣罢了,等他腻了,我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灼灼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明白那个男人的遥不可及,只能紧守着那道心理防线,不让自己沉沦。
萧元彬上下打量了灼灼两眼,突然乐了:“夜总自然是看上了你年轻貌美啊,就算是情妇,你也有资本啊,说不定会有扶正的那一天呢?”
灼灼被萧元彬气的发笑,天底下居然有让女儿上赶着给人做情妇的父亲。
她拢了拢身上夜云给她披上的外套,学着男人刚才的姿态,将身体的重量放在车门上,斜睨着萧元彬。
“爸,既然您也知道夜云的身份地位,那您应该知道成天围着他转,有容貌有家世的名媛千金多了去了,他又怎么可能会在我这一棵野草身上花费太多时间精力呢。”
她顿了顿,看着停车场拐角处的一抹黑色裤脚,捏着西服外套的手指紧了紧,凉凉道:“更何况,以他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会娶我这种沼泥地里爬出来的人呢?想必,能成为他的情妇,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了吧!”
灼灼说完,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随后不愿再理会萧元彬荒谬无忌的想法,直接朝前走去。
夜云啊夜云,你看到了,我萧灼对自己的认知和定位很精准,我会谨记自己的身份,不去妄想得到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穿过停车场,灼灼走到拐角处,果然看到了夜云,男人将自己淹没在薄薄烟雾氤氲成的海洋里,神情莫测。
灼灼咬了咬唇瓣,她不确定他在这里听到多少,她承认最后的话确实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也算是变相的告诉他,自己有自知之明。
男人不开口,灼灼也沉默着,夜云深吸一口烟然后吐在了她的脸上,声音里喜悲莫辨:“你说说,我不会娶你这样的女人,那会娶什么样的女人呢?”
灼灼心里一紧,仍旧飞快的调动着思绪,组织语言,让自己看上去镇定。
她稳了稳心神,扬起一张带着浅笑的小脸,声音轻灵:“夜先生自然是会娶一个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这样才能配得上尊贵无双的您啊。”
此话一出,灼灼明显感到了周身的空气陡然凝结,眨了眨眼睛,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萧灼,你好样的。”
男人从齿缝中蹦出来这几个字后,将烟蒂直接扔在地上,一尘不染的手工黑皮鞋踩上去狠狠碾灭,转身阔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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