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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聪浓思通看书 > 苏沫茶穆硕 > 第72章 破镜难圆(四)
 
哈赤塔知道他是故作生气,顺口说道:“卑职失言,还请首领大人降罪。”穆硕鼻子里哼哼了一声,转而望着惠香道:“既然她没有对你怎么样,那你就继续待在尚膳监里。注意要特别留意她的心理变化,还有她平日里的生活细节,然后全部记录下来报给我。对啦,你以后不用直接过来商行,直接托宫里的粘杆侍卫把消息带出来吧。省得她知道了心里起疑,权当是做做样子吧。”

惠香道:“嗻!属下记住了!”穆硕挥了下手,哈赤塔、惠香都退了出去。穆硕站起身轻轻动了一下左肩膀,果然还有些针扎似的刺痛。他脑中在回想着方才哈赤塔说到的一个词语——破镜重圆。

我与她之间当真还有那一日吗?一想到这个词语,穆硕心里就没来由地振奋起来,他太希望能够等到那一日了。短短分开的这几个月里,穆硕心里想了很多很多。以他现今的地位,别说普通的官宦人家,就是王公贵族的掌上千金,他也是攀得上的。因为他背后立着的可是当朝的雍郡王。而他又是雍郡王的左膀右臂,任谁也不能小觑的。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偏偏就一个女子也没看上。按说自己早已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爹娘也不知道明里暗里催过了多少次,可是他就是没有任何行动。实在是因为没遇到让自己心动的人。这次因为一个任务,意外地和苏沫茶相识、相知、相恋了一场。让他彻底明白了,她就是自己苦苦寻觅多年的那个人。至少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有了一种想成家的冲动。

然而这种冲动又与他的身份是那么的不匹配。身为杀手组织的头领,他的世界里永远都是血雨腥风、孤胆无情、尔虞我诈、任务至上的,不该有娶妻生子、儿女情长的念头的。可是遇到了她之后,这个念头时不时地就会跳出来。有时候把他自己都吓愣住了!

夜空中的星星已经出满了,亮晶晶的,偶尔闪烁一下耀眼的银色光辉。苏沫茶拖着疲惫的身子向自己的小院走去。她现在每日都要在监里待上六七个时辰,各处事宜都要事必躬亲。原本她不必这样的,只要坐在公事大厅里统筹协调就行了。现在她却是亲临一线,亲自询问各项差事的进度,搞得属员们都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是故意这么做的,她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大忙人。也许只有这样才难减缓内心的苦楚,不去想那个让自己肝肠寸断的人。然而,好像事与愿违。越是不去想他,越是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

自二人正式在伯伦茶楼里撂开手之后,他就不断地托人带来书信,总共不下十几封,可是她一封都没有看,全部烧成了灰烬。有几次她都忍不住想打开看看书信里写着什么内容,可最后一刻还是忍住了。她不允许自己那么没出息,被他骗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竟然心里还忘不了他。还想拆看他寄来的书信。

前几日,在西库房里时,苏沫茶用称称了一下自己的体重,居然轻了十几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忽然间瘦下来的。好像每日的食量也没有减多少呀,只是睡眠远远不低从前了,半夜里经常翻来覆去的。

还真是衣带渐宽,为伊消得人憔悴啊!

进了小院,四下里黑乎乎的,看来惠香出宫还没有回来。因为有惠香陪着自己同住,所以就没让伺候的丫鬟住进小院。苏沫茶抹黑开了锁,进了房中,四下里一片黑暗。她没有去掌灯,一个人坐在了摇椅上,头枕着椅背轻轻地晃着。

自从得知了惠香的真实身份后,她有想过让惠香搬出小院去的。可是每每想起那日她在自己的床前坦诚自己的真实身份,哭得稀里哗啦的。苏沫茶又狠不下心来,毕竟是多年的好姐妹。于是,二人照旧住在一块儿,只是各住各的,偶尔只言片语。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亲密无间了。

苏沫茶自己的生活又开始循规蹈矩起来,变着法子开始研究各类美食,伺候万岁爷和后宫的各位娘娘们,比以前的时候还要尽心。尚膳监的各项差事在她的领导下,又上了一个新台阶,获得了包括万岁爷在内的主子们的交口称赞。

一场恋爱下来,苏沫茶觉得自己好像成熟了一些,自己好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是具体变化在哪里,一时又说不上来。

房门没有关,徐徐的夜风顺着门直接刮进了房中。苏沫茶坐的位置正对着风口,夜风可以直接吹拂到她的脸庞上,撩起额前的秀发一动一动。苏沫茶微闭着眼睛,感受着凉丝丝的夜风,登时觉得心里难得的宁静。

一袭白影蹑手蹑脚地进来了。苏沫茶睁开眼,淡淡道:“你回来了。”那白影吃了一惊,拍着胸脯道:“是姐姐呀,怎么也不掌灯呢?差点把我魂儿都吓没了。”惠香摸到烛台边,打着了火折子,点亮了桌子上宫灯。房中登时亮了起来,氤氲在一片红光之中。

苏沫茶复又闭上了眼睛,道:“你爹娘身体还好吧?”惠香道:“多谢姐姐关怀,老人家的身体还是老样子,上了岁数了,都是些小毛病,不碍事的。”苏沫茶轻轻晃动着摇椅,随口道:“二老若是需要什么药只管跟我说,我去跟我三姐说一声,她的御药房里各种药材都齐全。”

惠香在一个小方凳上坐了下来,说道:“谢谢姐姐。”她也感觉到了,自打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之后,二人的关系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还同住在一间房里,然而却显得陌生了许多。说话也都是一问一答的,显得很生硬。远不像之前那样亲切自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种关系让人感觉很别扭。惠香也刻意回避了关于南北商行的一切话题,苏沫茶也再没有提过。好像二人都约好了似的,同时在脑海里把南北商行那个地方遗忘了。

惠香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失口道:“姐姐,你是不是心里还怨怪着惠香?如果有,不妨直说出来。老是憋在心里对身子不好的。冬日里你本就大病了一场,蔷薇姑娘也嘱咐了,让你要保持心情愉悦。”

苏沫茶依旧微闭着眼睛,淡淡道:“惠香,你想多了。我没有怨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别说是你,就连万岁爷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天子都是如此,又何况我们这些庶民百姓呢。”惠香追问了一句:“可姐姐你变得不爱说话了,回来之后总是沉默不语,一个人傻傻地坐着。跟以前大不一样了。”苏沫茶缓缓睁开眼,扭过头望着她,目光深邃,像是夹杂了无尽的心事:“惠香,经此一事,我就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水里火里滚过了一趟。你怎么还能指望我跟以前的苏沫茶一模一样呢?我内心里的苦楚与委屈又有谁能知道呢?”

惠香无声地抽泣了起来,说道:“姐姐,说到底,你还是怨怪我。如果我当初接到这个任务时,就马上告知你穆公子的真实身份,也许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局面了。姐姐,都是惠香害了你!”苏沫茶轻叹了一声:“我虽然不常出宫,但也晓得尚虞备用处的狠辣和厉害。如果你真那样做了,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你我姐妹一场,我不想你出事。”

惠香呜呜哭了出来,突然跪下身子用膝盖走到了苏沫茶的摇椅旁,声情并茂地哭着说道:“苏姐姐,你打我骂我踢我踹我,甚至把我赶出尚膳监都行,就是不要对我好了。否则我都要恨死我自己了!”苏沫茶取出随身携带的罗帕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清泪,安慰道:“傻丫头,此事又不能怪你。哪有把自己的好姐妹赶走的道理呢。快起来吧!仔细膝盖磨破了皮,待会儿又该喊疼了。”

苏沫茶伸手去拉她,惠香却没有起身,抽泣声变小了许多,说道:“苏姐姐,你就让我跪着吧。跪着说话我的心里好受些。我发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欺瞒姐姐任何事了。若有只言片语的谎言,神灵在上,就让我惠香不得——”苏沫茶赶忙拿手掩住了她的嘴,说道:“我相信你。别胡说,这种毒誓也是乱发的?”惠香犹豫了一下,接着道:“苏姐姐,今日我回过家之后,其实还去了一个地方的。”

凉风习习,夜色沉沉。苏沫茶的心里没来由地一跳,她是去了南北商行见了他吗?她本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然而却开不了口。她的内心里终究是放不下他,想知道他的近况如何。惠香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然后才说道:“我跟穆公子一块儿去了雍郡王府。雍郡王对你跟穆公子分手极为震怒,当场——”

苏沫茶脱口道:“当场怎么样?”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失言了。既然都已经分道扬镳了,怎么还会这么在意他呢。这不摆明了告诉别人自己还没有放下穆公子吗?

惠香想起了青石板上的那一大滩鲜血,至今仍然心有余悸,定了定神说道:“雍郡王当场用一把匕首刺进了穆公子的肩部。匕首透肩而过,穆公子当场流了一大滩血。雍郡王然后又警告了我们一番。离开王府后,我将穆公子送回了商行,找郎中包扎了伤口,现在应该没有大碍了。”

她故意隐去了雍郡王要求二人找机会继续拉拢苏沫茶的一番话,一则是怕苏沫茶伤心,她对她充满了愧疚,不想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二则她第一次当面领教了雍郡王的冷血无情,她的内心里充满了恐惧感。她担心有朝一日那把冷森森的匕首会刺穿她和她的家人的心脏。所以还是隐去了谈话的最重要部分。这算是在短时间内能想到的一个折中的法子吧,一方面她不想失去苏沫茶这位好姐妹,另一方面她还要继续执行雍郡王下达的任务。

她的内心里很矛盾,夹在自己的好姐妹苏沫茶和粘杆处之间,她左右摇摆不定。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夜风吹在额头上开始有了一丝凉意。直到听说他的伤没有大碍,苏沫茶心里的一块石头方才落地。她不禁在心里骂自己没用,他都那样对自己了。而一听到他出了事,自己却还是紧张得不得了。

少时,苏沫茶道:“惠香,你去洗漱吧。明儿还要当差呢。”惠香“嗯”了一声,才起身向内室里走去。苏沫茶缓缓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出他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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