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林云星回到路虎团已经两个月了。
月前,林云星抽出空带着儿子回了趟乡下,去看了陆母和陆心莲。
她的情况在回来后便由夫妻两人写信告知,再见到儿媳妇,陆母当真是老泪纵横。
云星多好的媳妇儿,却那么早的便离开了人世,这些年建舟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心里该有多苦。陆母每每想起这些便痛心疾首,整夜无法入睡。
得知林云星还活着,腿脚越发不利落的老人家,当即就要来路虎团看望他们。
还是陆心莲和她丈夫拦住了她,信中说了,等陆润泽放假,林云星会带着他回到乡下小住一段时日。母亲年纪大了,不敢让她来回奔波。
陆建舟团里事忙,无法抽出空来。
林云星便带着儿子一起回去,临走前派着在家住个一星期左右。结果老人家一再挽留,硬是呆了半个多月。
眼看着那个日子即将临近,林云星心中越发不安。
对老人家说,不舍得建舟一个人,想早点回去。
陆母很欣慰,这些日子云星虽然在乡下,每天陪着她,看起来也很开心,但她时刻记挂着路虎团的那个家,也惦念着她的儿子。
过去多年,这两孩子感情一如往日,甚至比起过去还要好。
她这辈子,见过太多的风风雨雨,也历经了不少风浪。但只要这几个孩子都能好好的,她便没什么遗憾了。
回到乡下的林云星,会帮老人家洗被子,会给她洗头洗澡。在天气好的时候,搀扶着她出去晒太阳,和她说一些陆润泽陆建舟的事。
林云星在的时候,老人家每日都乐呵呵的。笑着笑着,眼泪就会滑下来。
陆心莲告诉林云星,她刚走的那一年,陆母经常背着她抹泪叹气。
他们想把陆润泽接到乡下,因为知道陆建舟一个大男人带不好孩子。但林云星走了,陆建舟实在太孤独了。身边有个孩子还能让他分分心,时刻提醒他有孩子需要照顾,要保重好自己。
她们在乡下是操碎了心。
老人家本来是个看得开的人,她自己这一生相当坎坷,却还是拉拔着俩孩子长大。一心向前看,不因那些沉痛往事牵绊。
可对于一个母亲而言,子女就是她的天。
他们要是生活不好,母亲便会寝食难安。
陆建舟照样会写家书。
每月一封,从不中断。信中的陆建舟,努力压抑着悲伤,还会捡一些陆润泽的趣事说,好让老人家放心。
但陆母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有些事能瞒过陆心莲,却瞒不了她。
这几年中,有不少媒人到家里来,想为一些姑娘说媒。
陆建舟哪怕结过一次婚了,依然是非常抢手的。
还有一些姑娘,都过了适婚年龄,还是迟迟没说亲家,为的就是陆建舟。
媒婆说亲时,还一再表示姑娘会将陆润泽视如几出,会好好照顾他们父子。即便如此,陆母也没有答应,甚至都没有和陆建舟说。
她也不想自己儿子后半生孤独一人,一个男人独自带大孩子更是不易。
这些话,媒人们更是反复在她耳边说及。
可即便这样,她也不想逼着陆建舟再去成个家。
建舟对云星的情意,她再清楚不过。丧妻之痛,他这辈子恐怕都难以平复。
她这个母亲,希望他能早日从伤痛中走出来,却也不愿用这种方式。
婚姻一事,就由那孩子以后自己拿主意。
陆母这儿,帮陆建舟挡掉了不少麻烦。
在她心目中,许多姑娘虽好,林云星却是她最认可的儿媳妇。
午后,陆母身体乏了,林云星扶着她到床上睡会儿。待她睡着了,才走出房间,和陆心莲在一块儿坐了坐。
小姑成家了。
夫家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相貌堂堂,又有实干之能。与陆心莲多年来相敬如宾,感情和睦。
她的丈夫现在每日领着乡亲们,想法子发家致富。陆心莲充分做好贤内助,操持家里,带孩子,照顾母亲。
林云星觉得陆心莲长大了许多。
曾经那个还会和她闹点小脾气的小姑,如今已是一个两岁孩子的母亲。她做事麻利,懂事孝顺,带孩子也是一把手。
林云星觉得,要是换成了她恐怕还做不了那么多的事儿。
陆润泽和村里孩子们一块儿玩,他在这儿有两个好朋友。都是之前陆建舟带他回家过年时认识的,在路虎团时林云星不止一次听陆润泽提起这两个朋友。
早上起床后,陆润泽和妈妈打了招呼,便去找小伙伴玩去了。林云星会嘱咐他午饭之前回来,他也乖乖答应了。
这不,中午吃完饭又跑出去了。
林云星和陆润泽这次回来,邻里和亲戚都非常客气,家家户户都登门了,请他们去吃饭。
有一些陆母帮林云星答应了。
人家来叫你吃饭,是看得起你。要是太生分了,反而伤感情。
林云星来时也多备了好多份礼品,就是想着到别人家去不至于空手拜访。
结果半个月下来,自家加一块也没吃到几餐,饭点前就被别人给拖去了。
太热情了,林云星要是客套一下,那家大人便让孩子过来拉人。
小孩子拉起人来特真诚卖力,小屁股撅得远远的,使出浑身的劲儿,要是还拉不动,小孩子可是会生气的。林云星也不好拂绝,最后干脆点,人家来请吃饭就过去了。
只是,母亲这下恐怕得欠不少人情了。
人家请吃饭是好意,以后可都是要还人情的,这是为人处世之道。
陆母笑着摸摸林云星的头,让她别担心。
他们回来了是这样,别人家的女婿或是儿媳回来了,陆家可也是叫人吃饭,临走前送东西的。
这一点林云星懂。
虽然陆建舟是村子里的骄傲,长辈们都喜欢这孩子。可要不是陆母多年下来很会做人,邻里也不会每次在他们来时都那么热情客气。
而寄托着乡亲们殷殷期盼的陆建舟,每次回家,这些叔叔伯伯除了夸他做得好,也会质朴地让他要对得起国家和人民对他的信任,继续做实事做好事。
陆建舟从不敢忘,也非常的努力。
每到这时,林云星就觉得自己这个妻子肩头上的担子也不轻。
有不少人,一开始确实是个好人,也真心地想为百姓做实事。但后来,这颗心就慢慢变了,也被腐蚀了。
林云星有自信陆建舟不会。
但人生几十年,诱惑太多,变数也太多。陆建舟会严格要求自己,她这个妻子也绝不能成为他的软肋,或是扯他的后腿。
否则,怎么对得起这些淳朴的人们。
恐怕再回到这儿,会被他们丢石头的吧。
“妈妈,你在想什么?”玩得满身是汗的陆润泽,一下子就扑入到了林云星的怀里。
“你啊,全身都是汗。待会儿回去泡个热水澡,别感冒了知道吗?”
林云星温柔地给儿子擦擦汗。
陆润泽眨眨眼,小脑袋忽然在林云星肩头上蹭了蹭。
“怎么了,这么大还跟妈妈撒娇起来了?”
“妈妈真好。”
“……怎么突然想到妈妈的好了?”
“不突然,妈妈一直很好。”
林云星愣了下,随即笑开了。
一条长凳下,母子两人肩并肩,望着天边的火烧云,漫无目的的聊着天。
林云星和陆润泽说,这里是爸爸的家乡,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在爸爸的心目中,这里始终都是他心头最温暖的一个地方。陆润泽以后要经常回这里看看,要记得奶奶,小姑,还有许许多多的亲人。
陆润泽问,妈妈的故乡呢?
林云星回答,妈妈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
童年安宁的小山村,已经被钢筋混凝土、还有高楼大厦代替了。这个地方以后也会一样,但不管世事怎么变化,还是要记着我们的根在哪里。
陆润泽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林云星说的话,他惯常觉得有道理,所以点了一下小脑袋。
林云星也不多解释,有些事等孩子慢慢长大了,就会知道了。
“好可惜啊,爸爸没有来。”坐了一会儿后,陆润泽便觉得少了些什么。
要是他们一家三口都在这儿,你靠着我我靠着你,一起看云彩,那多好啊。
林云星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这孩子的心,果然是爱着他父亲的。两人在一起时经常争执,可分开不过几日,就会分外想念。
“妈妈,你会永远像这样陪着我吗?”陆润泽忽然问。
这一刻太美好,美好得孩子不想长大,也不想去外面历练漂泊,只想要在母亲温柔目光下静静安睡。
那个大陆润泽,似乎并不快乐。
还是他这样更好些。
林云星的回答,却有些让陆润泽伤心。
她告诉陆润泽:一个人这一生,大部分的路都得靠自己一个人走。即便是父母,也只能陪你一段路。
陆润泽问,为什么?
林云星告诉他,因为爸爸妈妈会老啊,等年纪大了就会走不动,也跟不上孩子的脚步了。
陆润泽就很紧张的说,我会等爸爸妈妈一起的,爸爸妈妈要是走不动了,我可以背你们,然后一家一起走。
听着孩子纯挚的回答,林云星眼里湿湿的,心里却暖暖的。
她说,傻孩子,你以后得走自己的路。会遇到你喜欢的人,还有你想做的事。不要怕,也不用觉得孤单。每当你累了倦了,只要父母还在,你就可以回到我们身边。在这里短暂歇息,然后重新上路。无论你走多远,父母都会关心着你、牵挂着你。
陆润泽一头扎入林云星的怀中。
他莫名地就感觉到了孩子长大的伤感。
但孩子始终是要学会长大的,在父母期望的目光下展翅高飞。
那才是他们衷心所盼望的。
哪怕这过程中会伴随着太多的担忧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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