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润芳再次病发了，而且情势比之前任何一次还要凶险。张怀思医生从急诊室出来的时候，腿都有些发软。
差一点，只差一点，那孩子就救不过来了。
“不能再拖了，最迟两天，必须手术。”
这次突然发作，当真是把蔡丽娟吓坏了。她不知道先前还笑着和她说话的女儿，怎么就变得她完全抓不着的样子。
她哭倒在丈夫怀里，心痛如绞。
她真的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她还能不能承受，又能承受多久。
并且，张怀思医生还告诉了他们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说仇润芳的病情恶化很快，尤其是这两天，病情开始完全超出他的控制。之前手术，他还有一两成的把握。现在的话，连这最后的一两成都保不准了。
只能说是尽力一试，真的只有看奇迹了。
听了这话，蔡丽娟刚停止的泪水又落下来了。
“芳儿她该不会……”她有一个可怕的想法。
之前一次次，仇润芳都能撑下去，是因为她太想活着回来见到她惦记的亲人了。可现在，她已经回到了他们身边，重投亲人的怀抱。
她已经满足了，而这些日子，她真的撑得太久太久，也太辛苦了。
所以，她想要放弃了……
“也许吧，嫂子，不能再犹豫了，手术吧。”
手术室外，仇卫国、蔡丽娟、仇家兄长和诸位嫂子们来来回回，人影幢幢。每一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忧虑，焦急地看着手术室的方向。
手术室内，怀思医生在与阎王爷抢人。
而手术台上的仇润芳，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巨大的血窟窿，仿佛要吞噬一切。
“肖扬哥哥……肖扬哥哥……芳儿好疼……你快来救我啊……”
那声音恍如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又似乎响在耳畔。
巨大的血窟窿里，仇润芳的脸若隐若现，她的脸上布满了痛苦和惊惧。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此刻却流着两道鲜血，伸出手，似乎想让他救她——
“别怕，芳儿，我来救你——”肖扬大力地往前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在地上生了根。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无法前进一步。
血窟窿吞噬越来越快，仇润芳一声声呼唤着他的名字，最终还是被翻天的血浪淹没。
“芳儿！”肖扬喊了一声，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一抬头，寂寥的黑夜，几颗晦明晦暗的星星。而身边，正坐着值夜的陆出招。
原来只是个梦。
肖扬抚了一把额头，一手的冷汗。
“做噩梦了？”陆建舟将水袋递过来，让他喝一点。
肖扬一连喝了几口，缓了缓剧烈跳动的胸口，才点点头。
“你的状态有点让人担心。”作为队友，也作为这次行动的副指挥，陆出招忍不住提醒他。
“我会尽快调整过来的，不会影响任务。”肖扬闷闷的，那个梦让他的感觉很不好。
他一直没敢问陆出招，那天怀思医生和他们说了什么。
他只是以为，仇润芳伤了眼睛，哪怕落了残疾，及时救治的话，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为什么这两天这般心神不宁，心神不宁得甚至让他有些害怕。
“怀思医生，那天是怎么说的？”肖扬终于问。
“你还不知道？”他还以为他问过陆建舟的。
肖扬摇摇头。
他不敢问，他怕他问了，便控制不住自己。
陆出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很危险。”
只三个字，肖扬便知道了。
他紧紧攥住手袋，脸也一下子绷紧了。
他忽然很后悔，那天不该的，不该什么都没说。
他想到了仇润芳那几句话。
肖扬哥哥你是不是生芳儿的气了？
没有，从来都没有。虽然也怪过她不好好在家里呆着，为什么要做这些危险的让人担心的事情。但他从来就没有生过她的气，他只气自己，无法在她的身边，帮她承担这一切。
肖扬哥哥你说说话好不好？
他真后悔啊，那个时候没有多说一点，哪怕只是一句也好啊。
明明芳儿那么想听到的。
可现在，就算他想说再多，她也听不到了。
“她嘴里那个喜欢得不得了的人，就是你，对吗？”陆出招靠在一棵大树上，问懊恼得要发疯的肖扬。
“什么？”肖扬没听清楚。
“她曾经告诉我，她喜欢一个人。问我有没有，我说没有。那个时候她非常苦恼，整个人都很不开心，还影响了训练状态，被我说了一顿。我先前怀疑过那个人是你，后来又否决了。不过现在我确定了，她说的那个人就是肖队。”
肖扬没说话。
“你也喜欢她，不是吗？”
陆出招有些想不明白，男未婚女未嫁，两人又很般配，为什么不直接表明心意？
“我们三兄弟都是仇家养大的，他们视我们为亲生孩子。从小芳儿也追着我们身后叫哥哥，把我们当成一家人。好多年前，我就发现自己喜欢她了。但那个时候，她还是个贪玩的小丫头，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男女感情。只有大哥，知道了我的心事。让我把这份感情藏起来，一心把她当作妹妹。仇家待我们恩重如山，不能陷他们于争议之中。我答应他了，想着大家都还小，过几年这份感情就淡忘了。”
或许是终于有一个人能听听他说说自己的故事，肖扬难得地多聊了一些。
仿佛说着与她有关的事，就能让自己与她更近一些。
“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仇家四哥牺牲了，我大哥也为了救芳儿走了。她很伤心很伤心，我真怕她一直沉浸在这些事中走不出来，就每日陪着她。大概就是在这期间，她对我的感情发生了改变。那小丫头一天忽然跑过来跟我说：肖扬哥哥，我好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那个时候，我的心跳都停止了。我多想点头说好，但想到了答应大哥的事，就拒绝了她，而且完全没给过她希望。”
“一开始她是被我唬住了，以为我还在意大哥的死，不敢再对我说喜欢二字。但有一次我受伤，不小心暴露了心里有她的事实。她好高兴好高兴，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时候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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