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须感激他对你的称赞,
既然他只把欠你的向你偿还。
某一天的深夜,家里的座机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叮铃声,正在睡梦中的周樱被惊醒,她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母亲似乎还在房间酣睡并未出来。电话声固执地一直响着,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周樱只好迅速下了床,这么响下去早晚得把妹妹吵醒。她走到客厅的沙发旁一把拿起了听筒恼怒地“喂”了一声。
“谁啊!”她没好气地问。
“是······周樱吗?”电话那头传来了赵阿姨略显慌乱的声音。
“嗯,是我。你有什么事?”周樱问。
“你爸爸在那里吗?”赵阿姨反问。
“他怎么会在这里?”周樱气恼地说。“他都跟我妈离婚了,他不是一直在你那边的吗?”
“你爸爸要是在你们家里······你就跟他说,月月又发烧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让他明天赶紧回来一趟,我一个人······不方便带她去医院检查。”
“不在这里!我晚上又冒看到他!”周樱对她不相信自己的话感到很愤怒,“嘟嘟嘟······”对方挂了电话。“真是的!大晚上的竟然还打到这里来了!”周樱也“砰”地一下挂上了电话。
“谁打的电话啊?”身后突然传来父亲的声音。周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猛得回头,果然看到穿着睡衣的父亲站在墙角的壁灯下。周樱那一刻只觉得恍惚,昏暗的灯光下,父亲的脸看上去是那么不真实,她不知道父亲是何时来到家里的,睡前明明没看到他来。是在她睡着后来的吗?赵阿姨是怎么知道父亲在这里的?周樱满脑子的疑问。
“赵阿姨打的······你怎么在这里?”周樱问。
“她打电话过来干嘛?”父亲没有回答周樱。
“她讲周心月发烧了,明天要带去医院检查。”周樱每次说到那个名字时总觉得别扭极了。“周心月”这个名字是父亲给那个孩子取的,妹妹叫周欣然,当时父亲自作主张给妹妹上了户口,写的周心然。想必是为了取个能呼应家中妹妹的名字,所以便取名叫了“周心月“。这个名字不仅让周樱厌恶,也在后来的多年里让上学的妹妹尤为反感。
“发烧?小孩子不是经常发烧吗,喝点药就行了,去什么医院。”父亲不以为然,“这大晚上的竟然还打电话到家里来了。”
“你快回去睡去吧,这都一点多了,明天不是还得上学啊你?”父亲说完便回了母亲的房间。
周樱看着父亲反手把门关上后,一个人在沙发上呆呆地坐了许久。在父亲进入母亲房间那个时刻;在挂掉赵阿姨电话,看到父亲出现在客厅的那一瞬;在他对周樱说出对赵阿姨同样也是他自己骨肉那番无情的话后。她仿佛能在另一处空间看到父亲也曾这么对赵阿姨表示过对母亲和她的漠视与薄情。那一刻,周樱真是恨极了父亲和母亲!她感觉到了母亲让她羞耻的背叛,明明怀着怨恨和父亲离婚了,如今却还能若无其事地缠绵于一室。而父亲眼下却是轻而易举地就能抛却当初以伤害母亲和家庭为代价寻得的那另一个家,这让周樱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
哦,家!周樱想。她知道,对她这个不知何去何从,又不知归属在哪的不幸女孩来说,是根本无家可言的。在这个黑夜中的叮铃声,就像许多东西一样,即使你知道那是什么,却依然无法释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周樱就轻手轻脚地骑单车出了门。平常上学都是跟同村的同学三五个一行结伴出发的,但今天早上她还没从昨晚的复杂情绪里脱离出来,也失去了跟伙伴们谈笑的兴致,于是自己便提前出发去学校了。
深秋的早晨雾气深重,尽管她里面穿了件厚实的毛衣打底,但无奈校服外套一点也不保暖,一路骑着车,尤其是下坡的时候领口被冷风灌进去,整个人忍不住瑟瑟发抖。下完坡,她果断从单车上下来推着车走慢慢朝前走。长时间握着冰冷的车把让周樱的手也不由的有些僵硬,她把校服宽大的袖子往下拽,遮住了手指,隔着衣物再握住车头也就没那么冻手了。
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周樱遇到了从另一条大路骑车过来的班长。
“嘿!周樱!”班长看到她立刻就跟她打起了招呼。
“哎?黄莺啊······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早啊?”周樱觉得很是意外,平常都是周樱到班里后许久才看到她到教室。
“哎呀别提了······昨天数学老师不是发了张试卷作为家庭作业吗,我记得明明夹在数学书里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家就硬是没找着!只好今天早点去学校看看是不是掉到书桌里还是夹错在放课桌的那些书里去了。”班长懊恼地说。
“啊?你数学试卷搞不见了啊?那你是得好好找找了······”周樱有些同情地说道。数学老师是学校出了名的严厉不苟言笑,她教过的学生几乎很少有没被她罚过的。刚开学的时候,周樱有一次因为课堂作业粗心做错了一道题,被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数落了好几句,还被罚站了半节课。那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满脸通红地站着,简直让她无地自容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被罚站,那两天周樱都羞愧得不敢与李辰对视,在喜欢的人面前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这让她相当难堪。当然,后来大家陆续了解了数学老师的行事作风后也就习以为常,再然后周樱自己也就不为所动了。
“就是咯!我昨晚觉都没睡好······生怕今天在学校再找不到试卷就完蛋了!······要找到了还好,趁着早上没打预备铃还能补补作业,万一没找到······唉!我肯定会要挨板子的······”班长垮着一张脸,只差没哭出来了。
一听到板子,周樱就觉得头皮发麻。数学老师最常用来惩罚学生的工具就是在黑板上用来作画的实木大圆规,被那玩意一下子打在手心,那种扎实的沉闷痛感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烈的麻痒肿胀。个中酸爽,让体验过的人无不称“绝”。以至于毕业后,一提到数学老师,同学们首先想到的便是那可怕的沉甸甸的大圆规。
那时班上的所有学生几乎都挨过了她的板子,考得差的同学毋庸置疑会被挨打,然而被她定性为“考得不理想”的优生也时常难逃其“魔爪”。最让同学们胆战心惊的是每一次考试过后上台领试卷的时刻,她一边唱读着成绩,一边用毫无感情的眼神紧紧盯着对方冷冷地问:“你觉得你这次考得好吗?满意吗?”。
想到这里,周樱对班长抱以同情一笑说:“呃······那你还是快走吧。”
“嗯,我先走了哈!你自己慢慢骑吧!”说完她便把车蹬得飞快离开了。
班长走后,周樱此时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许多,相较于自己刚刚对昨晚发生的事情的复杂心境,眼下班长对作业未完成的担忧似乎比她的忧心显得更为重要。
她一路走走停停,不紧不慢地骑着。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后面陆续赶到的学生也渐渐多了起来。她在校门口的早餐店停下跟店老板要了两个油炸饭团,这学期,母亲似乎很是大方,每周的菜钱由原来的两块五变成了五块,这让她能偶尔买自己喜欢的饭团吃了。周樱尤为偏爱这种五毛钱一个的大饭团。饭团是用蒸熟了的糯米混和了炒香的香菇、肉丁和胡萝卜团成大团子,然后裹了一层面粉用菜籽油炸的。炸好的饭团表皮酥脆,里面的糯米咸香筋道。比学校的早餐不知道好吃了多少倍!周樱直勾勾地盯着老板用长木筷不时翻动着油锅里正逐渐变得金黄的饭团,闻着空气里飘浮着的浓郁焦香重重地咽了一下口水。
“老板,我也要两个饭团。”一道好听的男生响起。
“李辰?你怎么也在这买早餐的?”周樱转过头吃惊地问。
“在家门口吃粉吃腻了,今天换个口味。”李辰淡淡地说。
你还能吃粉吃腻了?”周樱不由地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想吃都不舍得吃,两块五一碗的粉,吃一次我一个星期就别想再吃其他东西了!”她腹诽。
“我先去停车了哈!人越来越多了,等一下我车都停不进去了。”周樱迅速跨上单车冲他摆了摆手。
“好。”李辰淡淡一笑。
停好车后,周樱捂着热乎乎的饭团就往教室跑,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快点开吃了。到教室走廊外的时候又遇到了迎面缓缓走来的李辰,他似乎已经吃完了一个饭团,此时他正以一种在周樱看来极其斯文的姿态吃着另一个饭团。“连吃东西的样子都这么好看!”周樱暗自感叹,相较于自己面对美味食物时总是大快朵颐狼吞虎咽的模样,此时的李辰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文雅之极!
“你头发上都是雾水。”李辰朝她的头顶指了指。
“啊?哦,没事。”周樱满不在乎胡乱摸了把头发。
“给你,等下去教室擦擦吧。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唉······你满头都是雾。”李辰微微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餐巾纸递给她。“不冷吗?”他问。
“当然冷啊!要不是老师要求必须穿校服外套,我都想穿棉衣了!”周樱边走进教室。
“哈,终于可以吃了!最喜欢吃这个了!”周樱把书包放好,心满意足地大口啃着饭团。“嗯,这饭团确实味道不错。”后座的李辰此时轻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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