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到长安之时,陆怀泽便告诉我,秀相公和墨相公通过气了,所以他早得知了我的消息。想必这七个百晓生互相之间消息都是互换的。
我生怕让慕青骨得知了我的身份,随便想了个法子要把他堵在外头:“慕青骨,我刚好饿了,你能不能帮忙去那边——”我指了指街那边的一个铺子,“买点包子给我吃?等我问好了,你也买好了,是不是?”
慕青骨眉头微蹙,却没有否认,径自去了。我连忙进了那吉庆茶馆。
那易相公倒是不需要我再多找,他只静静坐在角落里,跟着台上角儿的咿咿呀呀轻轻地摇头晃脑应和着,桌角一侧压着我在墨相公那里也见过的杀手排行。三五个人围着他,说些什么,他也不知听是没听,轻轻点着头。
我待那几个人散去了,才悄悄走到易相公身边坐下,轻声唤道:“易相公。”
待坐到他身侧,我才发觉易相公虽生的五官端正标致,左脸上竟有一道刀疤自上到下贯穿整个脸颊,骇人得很。我压下心思,只当做没看到。
易相公看了我一眼,继续半睁着眼去看那台上的角儿:“打听什么?”
我从荷包里掏出两块碎银,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听说秦七娘最近在西州、曲州这一带又有了踪迹,不知道易相公有没有更具体的消息?”
易相公看也不看那银子,口中仍和着台上戏子的唱腔。
我知他是嫌少了,咬咬牙又掏出两块碎银,推给他。我现在对银钱算得上是锱铢必较,一切都想着攒下来尽快置办一处宅子。
易相公仍然没有动那银子,不过倒是开了金口:“飞花派禁地前几日夜里似乎有人闯入,没过多久就有人说在静山镇附近见过秦七娘。”
飞花派!师父和我提起过!
临走的时候,师父教我的最后一招“破浮屠”,师父说世上只有一人练成了,就是现在关押在飞花派禁地的玄眉。
既然只有玄眉练成了,师父又知道了练功之法,还传给了我,师父前几日又闯入了飞花派禁地,只怕师父和那玄眉之间关系匪浅!
我紧接着追问:“易相公,那飞花派在哪?”
这下他倒没再多问我要钱,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正在西州静山。”
我盘算清楚了,师父找那玄眉必定说了些什么,我与其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倒不如先去见那玄眉一面,说不定有消息。
我提步出了茶馆,只见慕青骨那样冷如玉山的人,拿着纸袋包着的冒着热气的包子,倒显得没那么不可接近了,反而可爱了起来。
我不由得笑了出来,小跑向他,接过那包子:“多谢你啦。我打听到了,师父前几天去飞花派了一趟,我想去飞花派看看。”
“飞花派与昆仑亦是旧交,我可代为引荐。”
慕青骨又说了这样一句话,让我心里有些怀疑了起来:“慕青骨,你待我也太好了些罢?若说你不图我什么,我还真不相信。我看你也是个好人,说吧,你想做什么?”
慕青骨定定地看住我,眉峰微挑:“你本也答应要帮我。”
“话虽这样说,”我还是觉得可疑,“可和你帮我那些事比起来,我能为你做的事,可太微不足道了。”
“我昆仑弟子,力所能及之处,自当全力相助。自小到大,我救过的人命就不计其数,你只是其一。”
他只说了这样一番话。倒也奇怪,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是那样恳切诚挚。
也是,我一个孤女,没财没色的,他又能图我什么呢?权且当他是无私帮我罢了。
“对了,我师父去飞花派,可不是走的正路——”我说到这里有些欲言又止,最后想想还是告诉了他,“我师父是去了飞花派的禁地,找了飞花派罪人玄眉。”
慕青骨一下子停下脚步,我没来得及停下,又一下子撞在他身上,额头上旧伤没好,雪上加霜,疼得我又是“唉哟”一声:“疼——”
“你师父去飞花派禁地做什么?你师父是什么人?”
我有些心虚,说话声音也小了:“我……我也不知道,师父从来没告诉过我。去见见他,又不是把他放出来,总没关系吧?我师父是青州秦家人。”
我含糊着没说清楚,慕青骨微皱着眉,倒也没有纠缠下去。我本以为这件事他一定不会帮我了,结果他竟然又答应了:“到时候我引开他们的人,你自己看着办。”
我现在几乎怀疑我说什么他都不会介怀了。喜悦来的太突然,我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怔了半天才道:“慕青骨,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慕青骨澄黑的眸子就那样看着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我就当他是承认了,拍了拍他的肩头:“以后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只管来长安找我,我万死不辞——毕竟我这条命都算是你捡回来的。”语罢我又对着他嘻嘻一笑,妄想让他也露出笑容来。
但妄想果然是妄想。从第一次见他到现在,他莫说是笑,就是稍微温和些的神色都是没有的。我暗暗腹诽,拿下了手,转了话锋:“那咱们快赶去飞花派罢。”
也不知慕青骨是不是个铁打的人,饶是我吃过两个包子之后许久,下午辰光已经过半,这大半天他什么都不吃,可是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饿。
我怕他嫌我麻烦,饿了也不再多说,只到我们抵达金州与西州交界之处时,天色将黑,我肚子也忍不了了,咕咕地叫起来,慕青骨看我一眼,看得我有些难为情。
“饿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我有些气鼓鼓的,没好气地回答他:“你一点都不饿么?”
慕青骨看了看周边,这一处荒郊,只有几户农户,没有店家:“再往前看看有没有店家。”
这还差不多。我这一日步行未曾停歇,一路上又叽叽喳喳说了许多话,口也渴了,这会儿已经累得够呛,也没了精力再多说话。
大约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见一处酒家,打着酒幡,烛火昏黄。我一下子来了精神,拉着慕青骨快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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