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并非初次见到秀相公，可再见到他，仍让我不由得感叹于他的风姿绰约、秀丽天成。他名为“秀”，倒当真是应了他的相貌姿态。而师父给我取名为“召”，果然这一辈子都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身为女子，我在秀相公面前却是自惭形秽的。他自诩“江湖第一俊秀”，也不无道理。
秀相公携一壶酒在水边自斟自饮，身边一个小随从要去扶他，他便顺势歪在随从身上，眼角眉梢俱是风情，一双凤眼眼角醺红，似着胭脂之色。
那小少年见了我：“姑娘是找我家相公么？”秀相公这才注意到我，挣脱了那少年的扶持，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浮现出笑容来：“是……是阿召姑娘吧？不知道我记错没有？”
他脚下有些踉跄，我连忙扶了他一把，他却不要我扶，自往前走着。我跟上他的脚步，秀相公边走边问：“小姑娘这次来找我想知道什么事？”
我掏出准备好的银票：“上次多亏秀相公从中相助，救我一命，此次前来便是为了答谢相公。”说着把银票递给他身侧的少年。
秀相公看也不看：“怀雀子已经谢过我了。”
“怀雀子是怀雀子，我自然要自己来谢谢相公才是。”待秀相公走到马车上，示意我也跟他上车，我才上了车，继续道，“前段日子我去了趟青州，听说了秦家娶亲的事，好奇得很，只是一时赶着回长安，没有细打听。现下得了空，想着来问问相公。”
秀相公半闭着眼：“秦家娶亲……不错，上个月中秋一过，秦家大公子就成亲了。”
我虽早已经知道了，听他这样说出来，心里头还是冷冷一颤：“……相公可知，大公子娶的是哪一位小姐？”
秀相公随手撩起了垂落的鬓发，略想了想：“是青州沈家的小女儿，沈昱如。”
沈昱如，沈昱如……这名字在我心里念了百十回，仿佛要刻到我骨子里去一般。秦臻，沈昱如……他们的名字从此是写在一起的，生同床，死同穴……
“小姑娘，你怎么了？”秀相公此时好像清醒了不少，看着我问道。我这才发觉自己紧咬着下唇，咬出了个伤口，唇齿间都是血腥味道。
“无事……相公可否再告诉我多一些关于这个沈昱如的事？”
秀相公的眼神里多了一分了然：“这位沈小姐，年方十七，在家排行最小。沈家乃是医药世家，势力自然是远远比不上秦家的。若非秦家大公子身不能武，是断不会与沈家做婚配的。这位沈小姐呢，年纪虽小，于歧黄之术却甚是精通，尤其精于配药，这一点说来倒和秦家大公子很是相配。”
是啊……公子配小姐，哪有不配的道理……这样门第不配的婚事，秦家也答应了，若非秦臻自己的意愿，谁又会答应呢……
秀相公看出我的心思：“小姑娘莫不是喜欢上那秦臻公子了？”
我痴想了许久，未对他说实话：“……说不上喜欢，有过一面之缘，只觉公子甚是气度不凡。如今也只是想知道哪位姑娘有这样的好运气罢了。”
秀相公笑着摇摇头：“长安有位官家小姐，几年前随父亲下调时偶然见过一面秦臻公子，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自此就患上了相思病——这次秦臻成亲的消息在江湖上一传开，那位小姐便寻死觅活的，如今还不知是怎么样呢。倾心于秦臻公子的人实在不算少，这位沈小姐确实运气好。”
我哑然，越发觉得自己可悲可笑。我不过是他众多仰慕者之一罢了，兴许还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他待我尚不知真心与否，我倒一门心思以为他是真的打算要娶我……
可他的手为我抚过琴，他的怀抱曾接纳过我。他待我是那般的不同常人……
我怔怔地想着，一时间忘了正事。马车颠簸中骤然停住了，才把我惊得回了神。
秀相公扬声问：“怎么回事？”
外面那驾车的少年回应道：“相公莫担心，是霍少将军的人马过去，这才紧急开道避让。”
“霍少将军？”我记起来了，我初到长安的时候，就是从这个霍少将军的车马下救出了无垢。
“一品大将军霍峻之子霍其舒，人称霍少将军。”秀相公放松下来，“如今大概也就与你一般大小，已经随父上过不少次战场了。”
如此便这样骄横么？我心中不屑，不再问这什么劳什子将军的事：“秀相公，素闻东方家混沌决功法厉害，不知道是怎么个厉害法？我自小与武术功法打交道，对这个很是感兴趣。”
秀相公听到“混沌决”三个字，微微一笑，俯身向我：“你既然问了，我这里有个东方家最新的秘闻，你若存心知道，加银五十两就是。”
我暗自咋舌，却不犹豫：“相公只管告诉我。明儿我就让阿豆把银子送来。”
马车又一次停下了，看来是到地方了。少年打帘请秀相公下去，他也让我随他一起：“咱们喝杯茶，慢慢说。”
跟他到了一处茶楼包间，那少年打来一盆水，水中不知放了什么，闻来有淡淡清芬，水面还浮着玫瑰花瓣。秀相公净了手，才让人把茶点奉上。
“这混沌决，东方家历来只有一个人练到过最高一层，当时在江湖上可是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那一位也算是没什么出息的，到了最高一层，可迷人心智，就去淫了几位江湖门派掌门的妻女，又设法弄到了不少各门派的秘辛，引得不少门派自此交恶。这位也算是惹了众怒，受江湖各派追杀，过了几十年这场风波才算是平了。”
这功法可见厉害！怪不得叫混沌决，原是能让人心智混沌。
“如今这东方邺，功力突飞猛进，眼见这样下去再练半年一载的就能到最高一层了。几年前他可还是功力停在第五层止步不前的——”
秀相公露出诡秘的笑容来。我不由得追问：“那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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