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象被诅咒了一般,每年的腊月初七,西坑都会死一个孩子,而灯灯儿却一年又一年的健康长大,桂秀、马四海则象没事人一样,不管是上河头洗衣服还是下地干活,都不离身地带着那乖巧的灯灯儿,旁人纵使心里怨恨,当面却不敢有丝毫的冒犯,最多是远远避开,一来因为马四海在村子里长年以来的举足轻重的话语权,和桂秀不同于寻常农妇的那份大家闺秀待人待物的风范,那年月,哪家有个难事儿,这两夫妻没有登门相助过?何况谁也没有绝对的证据说这些孩子的死就跟马家的灯灯儿有关;二来,谁家都有个娃娃,若真是灯灯儿的原因,那更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所以,这几年里,灯灯儿除了缺少应有的玩伴,马家和村里上下却也相安无事,只是每天腊月初七那天,家家都严阵以待的看好了自家的孩子,但尽管这样,总有某个孩子会因为不知是天意还是偶然的失误而发生上,或是久病的孩子在那天终于夭折,这几年,村里人也请了数个有本事的能人来暗地里驱邪捉鬼,可终究是逃不掉这个噩梦。
直到孩子七岁那年,到了该上学的年纪,这下村里上下再也无法忍受了,没有大人的看护,把自家孩子跟那个邪门的孩子放在一起,何况那时候上学是没有大人接送,都是孩子自行结伴走很长一段山路,谁家大人能放心?
于是,终于开学前的某天,村小唯一的老师找到马家,婉转地转达了意思,意思是,村里人实在是愚昧,这绝对是迷信,可是,必竟民意难违,若是因为马灯灯一个孩子,村里的孩子都爬山涉水去几十里远的邻村上学,一来别村教育资源有限未必接收,二来对村里孩子也不安全……在老师面露难色的吱吱唔唔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后,一语未发的桂秀望了望搂在怀里乖巧的女儿,朗声道:“这村子里孩子的事,跟我家灯灯儿是半点关系没有,若为这事儿不让我家闺女上学,老师您觉的这事儿讲理不?”
老师面露羞色,那时候,作为一个老师,公然地宣传迷信而制止祖国的花骨朵接受教育,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倒是马四海敲了敲烟杆:“老师也有老师的难处,若不是不得已,也不会到家里来说这番话,不过,让孩子不上学这对我家闺女也不公平,那以后不得成文盲了,这样吧,老师您支什招,大家伙都退一步,看有没得商量的地方”
老师沉思良久,看了看对面桂秀怀里望着他笑的眉眼弯弯的灯灯儿,叹道:“这样吧,让孩子等一年,若是这年腊月里没事儿,说明以前那些都是意外,这事儿我来跟村里人说,中不?”
桂秀和马四海对望了一眼,马四海道:“中”
那过后,马四海出了趟远门,回来象老了十岁。
腊月初七,人畜平安。
第二年,马灯灯如愿上了学。
尽管,家里大人再三嘱咐,上学时离马家灯灯儿远点,老师也单独安排灯灯坐在最后面的位置,但孩子间的友情总是在不经意间茂盛地成长。
某天,上体育课,跳热了橡皮筋,灯灯儿把外套一脱,一个别致的紫色挂坠荡在了外面,丽娟忍不住道:“哇,好漂亮啊”
灯灯儿小得意地道:“我爹去年送我的,很远的地方给买的”
一群孩子在稀罕物面前早忘了大人的交待,何况这么些日子以来,马灯灯除了学习好,衣服好看,没什么和别的同学不一样,更没大人说的那么可怕,于是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这个摸一下,那个嗅一嗅,一个个兴奋的不得了。
“能给我戴下吗?”丽娟渴望地道。
灯灯儿犹豫了一下,丽娟一撇嘴:“不给算了”,转身就走。
许是灯灯儿不想错过这难得的交好的机会,一把拽住丽娟的袖子:“给你”
放学时,丽娟还挂着舍不得取下,灯灯儿索性大方地道:“明天给我好了,不过,别丢了哦,我爹说这坠子就是我的命”
“嗯,嗯,我叫我爹看了,下次到镇上去也给我买个”
“镇上没有哦,要到好远好远的地方,我爹去了好久好久才买到的”
那一天,灯灯儿第一次放学有同学们叽叽喳喳地陪着一路回家。
天快黑的时候,门口有叫海嫂子的,是丽娟娘。
那晚,有生以来第一次,灯灯儿跪在地上,被马四海暴揍了一顿,并永远记住了一句话:“这坠子,只要你有一口气,就不能取下来”
昏暗的灯盏下,桂秀望着怀里抽泣着睡去的灯灯儿,摩挲着那双紧握着坠子的小手,静默无言。
马四海用厚实的臂膀环过着瘦小的妻子,坚定地道:“秀,放心,有我在,灯灯儿不会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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