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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聪浓思通看书 > 鞅掌天下卫鞅秦孝公 > 第132章 给杜津的诏书
 
“杜津可不笨。”

对着自己脑袋不怎么灵光的儿子,章蹻如是说。

然后,他话锋一转,低声说道:

“他只是对杜家的实力太过自信了,他以为杜家秦国第一世族的地位足够抗拒渠梁传下来的法令……”

不知道为什么,章蹻开始直呼秦孝公的名讳,而且“渠梁”二字还叫的分外亲切,似乎这个名字让他很享受……

“换句话说,他根本瞧不起我们这位年轻的国君。”

章蹻在秦孝公小的时候曾经教过秦孝公练剑,他自然清楚的明白,这位国君的能量有多大——这也使得他更信服这位国君,不敢生半点违逆之心。

况且,章家忠于君上,不管是以前的秦献公,还是现在的秦孝公,不都是秦国的国君吗?

渠梁,可不是可以小觑的人物。

于是章蹻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轻视,是会付出代价的。违逆君上,自然会是那个下场……”

语气,冰冷,似乎已经给杜津定了死刑。

章嘉听不懂,他觉得父亲的话有些匪夷所思:“可杜家还是秦国第一世族啊。”

他迷茫的望向他的父亲,却只见父亲的眼里满满的,全都是不屑。

“秦国第一世族?算个屁!一群蠢货罢了……”

这位老将军终于显出了当年在战场上的风光,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

“父亲这样说……”

“为父这样说,有什么不对吗?”章蹻还没等章嘉说完那句话,便打断了章嘉,如是说道。

“但杜家家主怎么也算是胸中有几点谋略的人……”章嘉迟疑着。

“算了,不说他。”

章蹻冷声说道,然后语气又柔和了一点,问章嘉道:

“对了,那件事情,你办的如何?”

那件事情?自然是那件事情。

章家对那件事情心知肚明,当然知道自己的父亲说的是哪件事情:“万事俱备。”

“如果准备好了,那就动手吧。”

章蹻的语气变得严肃而沉重起来,又有着一分坚定,看着竟然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然后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章蹻很少有这样的喟叹,章嘉一时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他细细分辨了一下,那确实是自己的父亲。

于是他轻轻的应了一声:

“是。”

章蹻却恍如没听见自己儿子的话似的,神思犹疑着,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他做这件事情,算不算违逆君上呢?

可能算是吧。

但他真的很不喜欢变法——尤其现在,他是章家的家主,为人处世,自然要为自己的家族多想一想。

就算他明知变法可能是好的。变法已经一分不差的在他的封地进行了,他也看到了,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秦国举国上下都行此变法,说不定真的会强——但他着实对变法喜欢不起来。

所以他必须要打这场战争,来将这变法消灭。

他要战的,只有变法而已。

想到这里,章蹻的目光坚定起来。

这样的目光,像极了他从前在战场上的眼神——在石门的时候,他也一样,像现在这样坐在中军大帐里。

尽管已经坚定下来了这样的决心,可他为什么,隐隐然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好像自己做错了事情一般……

……

杨安刚刚出了杜家的门,就撞到了熟人。

那是一名很熟悉的吏官,名叫何万岁。从前在栎阳的时候,他还管着这名吏官——后来的事情他不太清楚了,只是记得这人后来……似乎进了禁室?

对,是进了禁室。

前面他还见到了何万岁的影子,于是有了警觉,想要和杜津提,却没有说出口。

而现在,人都在自己面前了……

只见何万岁穿着一身禁室专有的装束,向着杜家的门前走去,看见了从门中走出来的杨安,不由的一怔。

杨安还指望着何万岁全没看见自己,赶紧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去……却不料是那人先对着杨安叫出了声:

“府令!你怎么在这里?”

“你是谁?”杨安的声音有些冷漠,想要装作不认识这人的样子……

但是蒙混总是过不去关的。

“府令你不认得我?”何万岁瞪大了眼睛,问着何安。

“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府令了。”杨安厌烦的说着。

何万岁听到这里笑出了声,依然固执的叫着那两个字:“府令这不还记得我嘛!”

杨安略略笑了笑:“记得有什么用……”

“府令别这样说啊。”何万岁说道,“今天下午,府令来我下处,我请府令吃酒啊!”

“喝酒,还是算了吧。”杨安略略摆摆手。

然后杨安便瞅上了何万岁的这一身衣服:“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干什么?”何万岁把手往袖子里一缩,若有所思,“君上有命,府令要听吗?”

杨安听的浑身一震,然后缩了缩肩膀:“那还是算了……”

“府令这样子,不对劲啊……”何万岁瞅着杨安的样子,疑惑了起来,“府令这是怎么了?”

杨安没答话。

何万岁看杨安的神色不对劲,连忙改了一个问题:

“府令近况如何啊?”

杨安依然没有回答,神色变得更加凝重起来,脸上很不好看……

于是何万岁便住了嘴,但依然恋恋不舍的对着自己的府令说着:“府令一定要来我下处吃顿酒啊!”

杨安终于答了他一句话:“你住处……在哪里?”“就在杜地的馆驿。”何万岁咧嘴一笑,对着他亲爱的府令说着,“府令一定要来啊!”

“好,一定来。”杨安点了点头。

于是何万岁的脸上就和抹了蜜似的,笑嘻嘻的送了杨安一路。

转过脸来,何万岁脸上的笑容退了大半。

他受了秦孝公的命令,来传的这道君命……对于这府内的杜家家主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身上的这身,是禁室官吏所穿的衣服,一水儿的黑色,那黑色,就像完全陷入夜色的天空,不反射一丝光芒。

头上,顶着獬豸冠。

而他袖中所揣的那道诏书,还好好的在他袖子中捂着。

带剑的杜家家仆,这下才看见:这位穿着官服的年轻人,是想要进杜家这扇门的!

腰间的剑骤然握紧,家仆们轻蔑的大喝道:“你是哪里来的官?来这里作甚?”

何万岁呵呵冷笑了一声,然后从怀中取出了那卷秦孝公亲书的诏书,高高的举过头顶,厉声道:

“在下何万岁,从禁室来!携君上之命,来见杜家家主!”

“难道君上的诏书都叩不开这道门?”

何万岁头上顶着的獬豸冠没有一丝偏移,他的语气洪亮,凛然站在那里。

一股不可侵犯的神色从何万岁的身上透了出来。

家仆被这几句话震的呆在了当场,愣了半晌,才有一股蚊子叫似的声音从面前的这两位家仆嘴里飘了出来:

“当,当然不是……我们这就去通报家主……”

……

来到了杜津的书房之中,何万岁没有对杜津行礼,直直呼着杜家家主的名字:

“杜津,君上有诏传你。”

简单的交代了自己的来意之后,何万岁将诏书展开。

杜津目光微寒,冷冷的看着何万岁,一句话也没有说。

正在何万岁要宣读诏书的时候,杜津陡然发话了:

“你不怕我吗?”

“为什么要怕你?”何万岁理直气壮的反问道,问杜津说。

“我是杜家家主,是杜地的主人。”杜津冷冷的说着,转而脸上化作了一片赞叹。

可惜这声赞叹,是冷的:

“你敢直呼老夫的名字,算你有胆。”

“我是代表着君上在对你说话,当然不能缺了胆子。”

何万岁嘿嘿了几声,腰始终挺直,头上那顶獬豸冠,始终没有歪了半分。

嘿嘿笑完之后的话,却是无比严肃:

“亦不能对你折腰。”

“说得好。”杜津“啪啪啪”的鼓了几声掌,望向何万岁手中的诏书,径直说道:“你念吧。”

何万岁握着诏书的手又紧了几分。

他张嘴,于是就将这份诏书宣读了出来:“寡人思念复穆公之霸业,于是决意变法,此为秦千秋计,非为寡人之一己私利——然大秦之臣民千万,所思各有不同,此中有不能体谅寡人之意者,亦在情理之中。”

“然则,变法必须执行,不可为一人一时而变。杜家家主杜津,不能体会寡人心意,消极变法,寡人甚是不喜——杜家家主需尽早执行变法,杜家,非法外之地。”

“至于杜家众人殴打寡人所派之官吏者,冒犯君上权威,于秦地私相斗殴,依大秦新律,当处耐刑,交由杜津处置。”

“逾期不处,视同抗法。”

八个字铿锵落地,何万岁意味深长的望了杜津一眼,然后念到了诏书的最后一行字:

“秦公渠梁于三年夏末。”

念到最后一个字,何万岁合上了手中的诏书,只是看着杜津。

杜津听着听着,脸色变得变幻莫测起来。

“念完了?”杜津问。

“念完了。”

何万岁答道,将诏书往前面一推,一板一眼的说着:

“杜津接诏。”

杜津看了那封诏书一眼,并没有接,而是兴致盎然的问着何万岁:“这诏书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念的很清楚了。”何万岁说着。

杜津说:“但老夫还有问题。”

何万岁皱眉:“什么问题?”

杜津眯起了眼睛,缓缓的说着:

“我是问,这耐刑,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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