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转述的内容让我震惊,谁能想到752病历中还隐藏着另一个人。
Hades!
古希腊神话中的冥界之主,穿着隐身盔甲掌管生死的神。
袁清和那人接触两次后,已经判定那人和景承的相似,她用同一个词来定义他们。
死神!
我在脑海中开始去勾画那人的样子,我似乎嗅到了恶魔的味道。
程曦继续向我转述袁清的日记内容。
8月14日,阴。
X因为工作原因推迟了心理辅导,意外的是H却如期而至,他带来X的歉意和未到的原因,那是我第一次与之交谈,他给人的感觉是一如既往的谦逊礼貌,就连声调也经过精心的克制,让人惬意和放心。
我承认自己对H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亦如对246病历的患者,当然,H没有246病患的傲慢和自负以及很强的攻击性。
我们的交谈是从书架上的书开始的,从西方简史到哲学再到艺术甚至是建筑和神话,H都表现出令我吃惊的博学,H的涉猎范围和渊博的知识储备让我震惊,但在交谈中H唯独没有涉及到心理学层面的话题,我认为是H有意在回避这个话题,他似乎不愿意在我们共同熟悉了领域产生关联。
真正让我意识到H在心理学上超凡建树的是那副画,H用两个字对我的画做出评价。
希望。
风暴中飘摇的船,还有船上不安的女人,那是我内心的写照,但H专注的却是画中那座灯塔,那是整幅画的主题,丈夫在病故前叮嘱过我,沉迷于追忆只会湮灭希望,丈夫是希望我能从悲痛中走出去。
246病患也评价过这幅画,但他只看到了我的悲伤,却没有看到画中那座代表着希望的灯塔。
H引用了克鲁利的名言:对一切人们的疾苦,希望是唯一价廉而普遍的治疗方法;它是俘虏的自由,病人的健康,恋人的胜利,乞丐的财富。
而这句话正是丈夫临终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H与我的第一次交谈时间并不长,但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沉稳和阅历还有渊博以及智慧令人向往,我或许明白为什么X会如此信任H,谁不希望自己身边能有这样一位朋友呢。
“朋友?!”我一怔,吃惊的看向程曦。“袁清用朋友在定义赫楚雄和H之间的关系,但赫楚雄向来公私分明,他和袁清的接触是源于景承,他绝对不会把朋友卷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你需要发散性思维。”程曦表情平静。
“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吗?”
“每个人结交朋友的方法各有不同,但成为朋友的基础却很相似,有儿时的发小,有共同爱好的人,相同或者反差的性格等等,这些因素都会导致朋友关系的建立。”程曦稍微停顿了一下。“比如你,比如你和景承,我知道,你和他都认为你们像同类多过于像朋友,事实上同类这个词只是朋友关系的一种进化,那么你想想,你和景承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在追捕凯撒的过程中。”
“共同的目标让你们成为同类,剥离开你和景承的个人情感,就会发现你们的关系其实就是同事关系。”
“同事……”我猛然抬头看向程曦。“你,你是说H和赫楚雄是同事!”
“景承对凯撒的侧写中指出,凯撒是一名现役的警察,他的侧写并没有错,只是景承的视线错误的落在了赫楚雄的身上,而忽略了那个穿着隐身铠甲的人。”程曦慢慢点头。
“H是一名警察!”我喉结不由自主蠕动一下,这样就能解释他为什么能和赫楚雄一起出现在袁清这里。
“H通过袁清的画与之建立的关系,并且成功让袁清联想到景承,从这里开始H已经在引导袁清的思维,通过心理暗示让袁清把他和景承进行对比,而对比的结果袁清会在不经意间泄露出去。”
我连忙继续追问。“然后呢?然后的内容是什么?”
9月5日,多云。
和H的交谈变成我治疗X过程中最期盼的环节,X借助我的催眠缓解压力,在他熟睡的时间里我有充足的时间和H交谈。
我和H交谈的话题越来越多,但他一如既往回避所有和心理学相关的内容,我认为这是一种可贵的品质,H在心理学领域远远超过我的学识,他在我面前避而不谈是不希望让我对他产生距离感。
因此我们交谈的内容很琐碎,与其说是交谈更像是聊天,朋友之间的一种闲聊,H是很坦诚的人,给人真诚和信任,他是一位优雅的倾听者,总是能安静的听我讲述,并且从来不会发表带有主观性的评价,他聆听时的眼神很温柔,会用并不做作的微笑给我回应,他身上散发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但同时带着令人好奇的神秘。
H从来不会问我的过去,也不会主动挑选话题,在交谈的过程中,我始终占据着主动,作为回应我也没有问过他的名字、职业和经历,这成为我们彼此的默契。
H每一次出现都会让我莫名想到246病患,两人出奇的相似,如果剥离246病患的骄傲和锋利,我似乎感觉他就是年轻的H,我尝试着通过246病患去了解H的内心和心理,同时我也在与H的接触中摸索治疗246病患的方法。
很意外,作为心理医生的我居然会像一名陌生人敞开心扉。
“这段口述很关键,你从中能听出什么?”程曦停了下来,偏头和我对视。
“袁清认为H和景承很相似,凯撒也说过相同的话,他看到的景承就如同看到镜子中的自己,H没有在袁清面前掩饰,他展露了真实的自己,从而引起了袁清的好奇。”
“还有吗?”程曦问。
“袁清在日记中提到,她通过与H的接触摸索治疗景承的方法,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袁清势必会或多或少泄露景承的信息。”
“袁清是一名具有职业操守的心理医生,景承之所以能向袁清敞开心扉,最主要的原因是景承判定袁清值得信赖,你也说过景承与生俱来拥有看透别人的能力,那么袁清是不可能向H泄露病患资料。”程曦靠在沙发上冷静说。“景承分析凯撒是以病患的身份取得了袁清的信任,在这一点上景承的分析是错的。”
“错的?”
“在这段日记中,袁清用了一些有特指性的词汇,比如坦诚、优雅、聆听、温柔还有成熟和神秘,这些词汇让你联想到什么?”
“形容词,她在很详细的形容H。”
“是抽象的形容词,在心理学上当这些词汇出现时,代表了主观意识脱离客观事实,模糊的身份、模糊的来历甚至模糊的名字,袁清作为一名专业的心理医生,她判断对方不是通过客观认知而是感觉,在H面前,她不再是以心理医生的姿态出现,而是用了另一种身份。”
“什么身份?”
“女人。”
“女人?!”我一脸愕然。
“那些特指性的形容词根本不是心理学专用的词汇,只有当一个令自己心仪的人出现时,女人才会感性的运用这些词汇。”程曦抿着嘴对我说。“我曾经也是这样在心里形容景承。”
“你,你是说袁清喜欢上了H!”我大吃一惊。
“哪一个女人对坦诚、优雅、温柔、成熟还有神秘的男人具有免疫力呢?”程曦笑着点点头。“袁清在日记中提到,她和H的交谈过程中她占据了主动,但事实上这种主动是H制造的假象,真正占据主动的一直都是H,从他与袁清第一次见面开始,H就在引导袁清的逻辑意识。”
“引导?怎么引导?”
“H看出了袁清画作的主题,这是连景承都没有发现的秘密,可见H从一开始就完成了对袁清的侧写,H知道袁清的所有心理和需求,剩下的事就简单多了,H只需要把自己变成袁清最期盼的那种人,在所有的情感中,最能让女人迷失自己的就是爱情。”程曦苦笑一声。“就如同现在的我,在机场他让我遍体鳞伤,可他任何一个要求,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帮他完成。”
“H虚构了一个袁清无法抵御的完美男人形象,获取袁清的信任和依赖,H不是通过病患的身份,而是让袁清对其无法自拔,从而在袁清那里获取景承的资料。”
“你为什么要认为是虚构呢?”
“难道不是?”
“你们定义凯撒多会用的残忍、冷血、暴戾等负面的词语,可事实上凯撒并非是一个极端的精神变态,他和我们一样很正常,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凯撒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门徒?那么多穷凶极恶心智扭曲的怪物会心甘情愿对其臣服?”程曦一本正经对我说。“你们将其归结于凯撒的精神控制力,这一点的确毋容置疑,但你们却忽略了凯撒的人格魅力,凯撒是恶魔,同时凯撒也是极有魅力的恶魔。”
我陷入沉思,或许是我们一直都把凯撒定义成恶魔,从未去想过现实生活在凯撒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有一点景承是对的。”程曦淡淡一笑对我说。“H虽然用另一种方式却得了袁清的信任,但H要彻底让袁清敞开心扉,那么H就不能在她面前有任何保留,袁清在后面的日记中的确记录了关于H的很多细节,我想对于帮你锁定凯撒很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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