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称呼这个女人，只能是微微朝她点了点头。
“欣欣，出来叫哥哥。”女人朝欣欣说。
欣欣终于是走了出来，“明明哥哥。”
兆明弯下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对着小女孩微微一笑，小女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睁大眼睛惊愕地看着兆明。
“你叫欣欣吗？”兆明笑着问。
欣欣倏地红了脸，微微点了点头，一双眼睛还是睁得老大，紧紧盯着兆明看。
杜梦怡看到这情景，也是有些吃惊，她还以为兆明会讨厌欣欣呢，吃惊过后很快笑了，“欣欣是真的很喜欢你呢。”
兆明直起腰看向女人，她又接着说：“欣欣很少这么盯着一个人看的，你看她还脸红了。”
“妈妈讨厌。”欣欣娇嗔着扑倒女人的怀里。
女人咯咯直笑，“欣欣喜不喜欢明明哥哥呀？”
“才没有喜欢呢！”欣欣闷闷地说。
“欣欣害羞了呀。”女人继续逗她。
兆明看着母女二人打闹的模样，心里有些暖乎乎的，又有些苦涩。
他笑了笑，“我先上去收拾房间了。”
“嗯好。”女人松开了欣欣，两个人一起看着他。
兆明有些不适应，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昨天对女人刻薄的态度，觉得有些抱歉，又回过头，“昨天的事，抱歉。我一时之间没法接受，可能说的话有些难听。”
“哎没事没事，你能回来就好，我还怕你生我的气不愿意回来了呢，那样我可就太对不起肖先生了。”女人有些抱歉地说道。
兆明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开了。
不得不说，杜梦怡是个很好的女人，善解人意，温柔大方，他稍微有点理解他爸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女人了。
他这次回家的主要目的是缅怀一下妈妈，好好看看这充满他和妈妈回忆的地方。他爸想再娶或者怎样，他也不想管了。
他在这个世上还值得留恋的东西，除了柳既明，就只有他小时候和妈妈的回忆了。而柳既明，他算是彻彻底底放下了，斩断了。他现在只想再好好看看他和他妈呆过的地方，留下的回忆。
他进了房间，搜出来一堆小时候的玩具，有很多是妈妈给他买的，有遥控飞机，玩具车，各种机器人模型，恐龙模型，还有一些折纸，妈妈折的花，妈妈折的小船，妈妈折的纸飞机，妈妈折的蝴蝶结，全都完好无损地放在一个箱子里面。
他就是有这么个习惯，把一切回忆都用一个纸箱子装起来，等到怀念的时候，就把东西拿出来看看，他对妈妈美好的回忆是这样，他对柳既明心酸的回忆也是这样，全都装在一个个不大不小的纸箱子里。而对柳既明的回忆，他全都丢在那间公寓的床底，不愿意再拿出来。
他把各种玩具和小玩意一样一样整整齐齐地摆出来，摆满了一地，中间留了个空，他躺了下来，抱着膝盖缩在那片小小的空地里，让玩具围满了他，就像那些他小时候的小英雄们围着他，会像动画片里的超级英雄那样保护他。
妈妈，如果我到天国去陪你了，你会不会生我的气呀？可是我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兆明睡着了，梦到了妈妈浑身散发着白色的柔光，像天使一样朝自己飞过来，妈妈温柔地对他说：“不管怎么样，明明永远都是我的乖宝贝哦。”
他惊醒了，有人在敲门。
“明明，我做好饭了，要一起来吃吗？”杜梦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好。”兆明应了一声，起身打开门，女人还站在门口，笑得他有些迷了眼睛，差点把她当成梦中的妈妈。
“肖先生也回来了呢，你们父子俩很久没见了吧，好好吃顿饭，吃完好好聊聊天吧。”女人突然伸出手像是要去摸兆明的头，却在半空又缩回去了，“你的头发，翘起来了。”女人指着兆明头顶的一撮呆毛，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兆明有些慌乱地伸手抓了抓头发，女人说了句“快点下来吧。”已经转身下楼了。
兆明又站着发了一会呆，也跟着下了楼。
饭桌上，那个很久不见的男人，还是一样的意气风发，梳得油亮的头发，白衬衫黑西装裤，刀削一般的五官，还有那副冷冰冰的金边眼镜。只是，比上次见面好像瘦了些，老了些。
欣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眨巴着眼睛看向兆明。女人正在盛饭。
他爸见到他也只是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坐下一起吃饭吧。”
兆明慢吞吞坐到了他爸对面，女人很快过来拿起他面前的碗要帮他盛饭，兆明抢过了碗，“我自己来就好。”随后有些急促地起身去盛饭。
他听到女人在背后笑着说了一句“这孩子。”
终于是，四个人坐到了一块，女人一个劲地给他夹菜，“明明你太瘦了，多吃点。”
“我自己来就好。”兆明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女人的好意。
“给你。”欣欣也抖着手夹了一块肉伸到他碗里，随后快速撇过了头，不敢去看他。
兆明忍不住笑了，女人也笑了，打趣道：“欣欣偏心哦，都没有给妈妈夹过菜呢，这么偏心明明哥哥，妈妈要吃醋啦。”
“给妈妈夹。”欣欣又伸长手夹了一块肉放到女人碗里。
“还有叔叔呢，给叔叔夹。”女人提醒她。
欣欣又伸长小手臂往兆明他爸碗里夹了块肉，他爸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兆明突然有些不真实感，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感觉，是这样子的吗？好像......他也被包含在内了。
“你瘦了，多吃点。”他爸在他发愣的空隙也夹了块肉到他碗里，像是不经意一样。随后往欣欣碗里也夹了块肉。
“......你也是。”兆明端起碗，快速地往嘴里扒着饭，他怕停下来会让他们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明明，慢点吃，别噎着了。”女人柔声道。
“嗯。”他含着饭含糊地应了一声。
等到吃完了饭，欣欣突然就跟着兆明不愿意走了，兆明去客厅，她跟到客厅，兆明上楼，她跟着上楼。
“怎么了？”兆明没接触过小孩子，他转身，弯下腰凑到欣欣面前问。
“明明哥哥陪我看电视好不好？”欣欣又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兆明。
兆明本想回房间收拾那一地的东西，却也不忍心拒绝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于是笑着说：“好啊。”
欣欣咧开嘴笑了，有些羞怯地伸出手去拉住兆明的衣服，牵着兆明往客厅沙发上走过去。
电视上在播神奇宝贝，兆明突然有些怀念，也跟着看了起来。
“皮卡皮卡！”欣欣看到激动处还会跟着叫出声，奶声奶气的，可爱得很。兆明忍不住被萌得心里一颤。
“接下来是妙蛙种子要上场咯。”兆明笑着对欣欣说。
“妙蛙种子的技能是什么呀明明哥哥？”欣欣兴奋地问道。
“就是......”兆明还没说完，他爸走了过来。
“我们谈谈？”他爸淡淡地开口。
兆明点了点头，转身对欣欣说：“欣欣你先自己看，我一会再回来。”
“哦.......”欣欣有些失落，委屈地低着眼睛。
兆明揉了揉她的脑袋，跟着他爸进了书房。
“坐下吧。”男人在书桌对面坐了下来，兆明坐到了对面。
“我和你杜阿姨，是半年前认识的，那时候她刚和她前夫离婚，带着欣欣，是我主动追的她。”他爸缓缓说道。
兆明一言不发，低着眼睛看着桌面。
“后来因为一些变数，我就让她和欣欣一块住进来了。”
“是因为她长得像我妈吗？”兆明问。
“一开始是。”
“你没让她知道她长得很像我妈吗？”
他爸顿了顿，“我希望你先不要说，时候到了，我会自己跟她说的。”
“你爱我妈吗？”兆明突然问。
他爸微微张了张口，缓缓吐出了那个字，“爱......”
“行，这就够了。你跟那个女人之后是怎样我也不会管，我也不会在那个女人面前多嘴，我就是回来看看我妈，看看我和我妈一起呆过的地方，不会打扰你们太久，你放心。”兆明说完起了身，做出要转着的动作。
“明明。”他爸突然叫住他。
“怎么了？”
“你最近怎么样？”他爸声音有些暗哑。
“我挺好的，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兆明无所谓的说，随后转过身，转过身的一瞬间脸上的平静都消失了，变得纠结痛苦。
“有什么事的话，告诉爸爸，爸爸会帮你的。”他爸在后面说。
“嗯。”兆明从喉咙底发出了一个音节，然后径直离开了。
兆明出了门，欣欣立马跑了过来，看到脸色不太好的兆明，欣欣有些小心翼翼地抓了抓兆明的衣角，“明明哥哥你怎么啦？”
小孩子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最美好的存在了，因为无知，因为天真，所以美好。
“没事，我们回去看电视吧。”兆明拉了欣欣的小手，回到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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