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热,街上一层层暑气灼热逼人,热浪翻滚,直惹得人心烦气躁。
而苏府内嘉树成荫,草木茂盛蓊郁,浓荫遮蔽之下掩去几分躁动的暑热,微风拂过树杪与院中的一丛深翠篁竹,吹皱池水,带来丝丝阴凉,倒是十分舒适。
五岁的宜言穿着粉色罗衣,躺在院内的梧桐树树荫里的藤椅上,慵懒地酣睡着。
夏日本易困倦,她又嫌屋内闷热,就缠着爹娘搬了把小藤椅,睡在这儿。
梧桐树此时正是花开时节,淡黄绿色的小花鲜艳而明亮,碧绿的叶交叠掩映,几缕细碎的光线斑驳撒落在宜言半张侧脸上。
她把自己团成一小团,侧身而卧,树梢间漏下的光线似可透入她莹润透粉的脸颊,连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似乎都笼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鼻尖小巧,粉唇润泽,丝丝缕缕的光线洒下,她整个小人儿似乎都罩在一层柔光之下,显得乖巧而宁静。
青色罗裙着身的舒妤双手端着盘绿豆糕站在一旁,望着面前熟睡的女儿,不忍心叫醒她。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宜言却似乎嗅到一股甜香,于睡梦中醒了过来。
“娘。”宜言用小手揉着一双惺忪的眼睛,软声软气地喊。
五岁的小宜言粉妆玉琢,肤白娇嫩,柔软的发丝有两分凌乱,小脸一侧有几道浅浅的红痕,想是睡觉时无意压出来的。
一双杏眼湿漉漉的,这幅刚睡醒的模样,更添两分惹人怜的娇憨。
舒妤此时若不是端着托盘,真想直接上前抱住女儿,亲亲她的小脸蛋。
“言言,你想要的绿豆糕好了。”舒妤走近,宜言鼻尖处那阵甜香顿时更加浓了。
朱红色托盘上的绿豆糕形状规范整齐,制成四四方方的小块样,色泽浅黄,清香袭人,直勾得人馋虫蠢蠢欲动。
宜言唇角上扬,露出脸颊两侧的小梨涡,她眨巴着眼睛,伸出手捏了一小块,小口小口地吃着。
口中的绿豆糕松软细腻,一点也不粘牙,小宜言弯起月牙眼,心满意足的模样,就像只找到美味吃食的小松鼠,有种娇憨的可爱。
舒妤望着女儿欢喜的笑颜,无奈浅笑。
女儿自那两块桂花糕起,就十分嗜甜,偏她还抵不住宜言可怜兮兮祈求的眼神,每每只能依着她。
幸而夫君常常吩咐后厨少做些。若实在抵不住宜言祈求期盼的眼神,只好让糕点厨子们暂时休息几天,她这才少吃了些。
舒妤伸手覆上女儿埋着的小脑袋,笑着问:“言言,最近是不是很热啊?要不要去找哥哥?”
宜言抬起头,嘴角还粘着一点糕点的碎屑,就像是个正在欢快啃食却突然被打扰的小动物,眼底有些茫然。
怔了怔后,她终于慢吞吞地反应了过来。
她先是耷拉着小脸,扁了扁嘴埋怨暑热,随后记起去年去看哥哥时,在山上竹坞里的凉爽舒适,使劲点了点头。
她三两下将手中的绿豆糕塞到嘴里吃完,白嫩的腮帮子鼓了又鼓,随后小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碎屑,满眼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娘亲。
舒妤垂眸,和婉静和的眉眼间笑意渐渐旋开,忍不住低低浅笑出声。
言言这是把山上当成避暑胜地了,不知道她这简单又贪吃的小脑袋还记不记得哥哥的模样了。
“再过两日,爹娘把你送上山,陪着哥哥。这几天,你可不许再吃这桂花糕了。”舒妤轻轻放柔嗓音,笑着诱哄道。
宜言听到不能吃桂花糕了,白嫩嫩的小脸纠结成了包子状,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渐渐舒展开。
她向上抬起的眸光清澈而灵动,如一汪清凌凌的湖水,扬起的唇角边小小的梨涡里盛着些许仿佛小狐狸般的狡黠,她状似乖顺地点了点头:“嗯嗯,娘,我知道了。”
不让她吃绿豆糕,她还可以吃雪花糕、枣泥糕、黑豆凉糕……好多好多呢,宜言一点也不担心。
她这样想着,眉眼越发生动鲜活了起来。
舒妤并未多想,只当她听进自己的话了,欣慰地笑着点头。
苏永峥站在不远处的廊下,妻子与女儿间的这些互动都一一尽收眼底。
他立着的身形峭峻挺拔,沉稳的眉宇间逐渐浸染上柔和的笑意,自然地显露出他在妻女面前极为温和的一面。
他虽看出女儿乖巧面容下的一点点小心思,但并不打算戳破,只想着平日多看着她些就好了。
毕竟小小一只又乖又软的女孩儿,本就该千教万宠地被养大啊。
几日后,难得是个好天气。
晴空碧霄,浓云蔽日,褪去几分难耐的暑热,凉风习习,拂动梧桐树密匝匝的花叶,清香沁人。
这日,苏永峥恰巧被一件急事绊住了脚,不得空闲,又因提前和淮扬通过书信约定了时间,不好临时更改,舒妤只得独自带着女儿坐上了马车。
马车平稳穿过市街,宜言掀起纱帘,好奇地探头向外望去。
因天色尚早,店铺大都还未开门营业,街上行人也寥寥无几,显得很是冷清。
宜言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又放下了帘子,一屁股一屁股地挪回到了舒妤身边。
她安静地坐在一旁,低着头,因为无事可做,目光也并未汇聚,呆呆地望着车中的一处,不知不觉就靠在了娘亲肩上,睡了过去。
舒妤失笑,女儿每每都是如此贪睡。
她把宜言抱住,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也闭目养神起来。
在马车平缓的滚动声中,一行人来到了伊山脚下。
已有人站在那儿,背脊笔直,黑衣抱剑,却不是淮扬,看起来比淮扬要年长几岁。
他见有人到来,走近出声道:“请问,夫人是淮扬的母亲吗?”他沉缓的语调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定感。
舒妤闻声轻轻颔首。
青年见此,方继续说道:“我是淮扬的二师兄陆际涯。淮扬今日突然被师傅派遣了任务,至晚间瓷才能回来。”
“他担心夫人久候不至,因此托我来接他的小妹妹上山,这是他的交给我的信。”他边说边将那张纸递了过去。
舒妤仔细观察着面前当及弱冠之年的男子,见他眉宇沉厚,眸如静渊,目光微微低垂间,隐有山岳孤松凛凛之感,不像是心术不正之人。
舒妤松开紧握着宜言的手,伸出手接过信来。
信中所写,与男子所说别无二致,还特意注明了“二师兄陆际涯”几个字,想是怕舒妤不相信。
且确实是淮扬的字迹。只是有些潦草,应当是着急时写下的。
宜言正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人,想着哥哥怎么不在,就听到娘亲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言言,这是哥哥的二师兄,哥哥今天有事,就由这个师兄带你上山好吗?”舒妤俯下身,平视着女儿说道。
舒妤前两年一直是陪着宜言待在伊山上的,但见到女儿在山上很是适应舒适,也常有淮扬与桂花老人相伴,并不寂寞无趣。
且总放夫君一人在家不太好,所以如今就不怎么上山了。
“嗯嗯。娘,我知道了。”宜言眸子湿软,乖顺地点了点头。
舒妤又上前亲了亲女儿软软的脸蛋,嘱咐道:“要乖乖的,听这位二师兄的话,知道吗?”
宜言使劲点点头,额前的几缕发丝调皮地落了下来。
舒妤将它们重新笼好,目送着这个黑衣男子牵着女儿消失在自己视线以内,随后乘着马车离开。
陆际涯心中有事,怕耽误了时间,所以步子虽刻意为照顾宜言放慢了些,但对一个幼嫩的小女孩来说,还是稍显快了一点。
宜言跟上有些吃力,她粉润如花的唇抿起,觉得还是不要麻烦别人了,就低头努力迈着小短腿,紧紧地跟着。
所幸二人只走了一小会儿就停了下来,宜言个子小,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到那个长手长脚走得特别快的二师兄分外低沉的声音:“师弟。”
宜言长睫忽而颤了颤,仰面看向眼前近在咫尺的人。
面前的人一袭青衫,身姿秀挺如竹,眉目尚未成熟却已初现风神疏朗之态,他眸光温和清透,似乎全然不为外物所扰,不过年少而已初具萧疏如玉风致。
不知日后,究竟该是何种出众的风姿气度。
他先低眸看了看面前娇娇的小姑娘,方抬头看向面前的师兄。
陆际涯一向沉冷的语调隐含焦急:“小师弟,这个小女孩儿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到山上去。”在见到师弟点头后,他就立刻飞身离去了。
宜言仰着头,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人,也未听清陆际涯说了些什么。
她双手交缠着,有些疑惑:怎么感觉哥哥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好像变得更好看了。
她歪着头,将莹白透着淡粉的指尖放在粉唇上按着,眼睛扑闪扑闪的,觉得可能是哥哥变了一点,这也不奇怪。
自觉想明白后,她杏眼弯起月牙般小巧的弧度,白嫩的小脸上扬起纯粹明媚的笑容,如乳燕投怀般,一下子扑了少年满怀。
“哥哥!”语调轻软欢喜。
温韫下意识拥住了怀里娇娇软软的小女孩,反应过来后动作却瞬间僵硬起来,眼底的从容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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