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嘴角微微牵扯,扯出一个细小的表情。看起来像是笑容,但又能明显感觉到那并不是笑容。
宁亲王这个称号,对于其他人来说,只不过是个冷冰冰的旧称。
不仅如此,在宗室之中,档案之上,这个称号代表的是一段耻辱的皇室秘辛。
宁亲王一支,早已被宗人令从各处档案上抹去了踪迹。
世人只知道宁亲王犯上作乱,最终葬身火海,背上骂名。
然而,世人却几乎都忘记了:太皇太后徐路遥,是宁亲王的生身之母。
“十八年前,皇上也才不过是个几岁的稚童。”太皇太后音色如常,仿佛在说什么别人的事。“怎么会对那不相干的人有印象?”
陆修羽颔首。“好歹也是朕的皇叔父,不能说是不相干的人。”
太皇太后用手撑着头,老迈的手指揉着太阳穴。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
就如同她尘封的记忆一般,需要缓缓拨动,才能让往事慢慢照到光亮。
“承云。”半晌,太皇太后唤道。
“孙儿在。”陆修羽低声答道。
“你可是知道了些什么?”太皇太后睁开眼睛。
陆修羽沉吟片刻,道:“逐本溯源,必定需要逆流而上。孙儿琢磨了许久,发现一切的源头,便是十八年前宁亲王叛乱事件。”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浑浊的眼中过了许久,慢慢浮现一丝湿润的光泽。
“也罢。”她叹气道。“不过就是揭开老伤疤,再捅一刀在心上,又不是没受过这样的苦。”
陆修羽跪在太皇太后身前:“是孙儿不孝。”
太皇太后端坐着,如同一尊雕塑一般。
过了半晌,她抬起手来拭了拭泪,神色恢复平静,道:“皇上若是查不出先皇暴毙的真相,那才叫不孝。”?
陆修羽寂然无声,眼神却坚定。
太皇太后于是起身,向殿外走去。“承云,你随老身来。”
正殿中顿时空无一人。过了不久,更衣完毕的陆老哥从殿后跑出来。
“皇祖母,孙儿已经换好衣服——人呢?!”
看到空无一人的正殿,陆老哥忍不住怀疑人生。
听到殿内的动静,有侍女悄悄向殿内看了一眼。
怀疑人生的宛陵郡王正自暴自弃,上蹿下跳。侍女赶忙转身离去,叫来了一直杵在院子里罚站的玄武伯何驰。
何驰面无表情地走进正殿,将正在发疯的上司陆老哥拖出了康慈宫。
陆老哥一边被拖行,一边撕心裂肺地喊道:“皇祖母!您就这样对我?!本王这可是好不容易来一趟啊!”
何驰绷紧面孔:“王爷,您别这样。”
“闭嘴!本王是你的上司!”陆老哥失控地吼道。
何驰于是紧紧抿上了嘴,只是大力将陆老哥拽过了门槛。
“太欺负人了!”陆老哥依旧忿忿不平,大声叭叭。“皇祖母太欺负人了!逼本王穿女装我也忍了,现在居然用这种方式赶本王走!”
何驰拖着陆老哥转了个弯。
陆老哥还在高声怒吼:“还有你何驰!你不就是力气大点吗?!竟然如同拖死狗一样拖着本王!放开!本王叫你放开!”
何驰僵了一下,立刻放开了陆老哥。
陆老哥骂骂咧咧地起身,继续口吐芬芳。“?真是奇耻大辱。本王——你往哪看呢?”
何驰此刻的脸色,比平时还要更僵硬一点。眼神更是不对劲,落到了陆老哥身后的某处。
陆老哥颇为不满地回头,顺着何驰的眼神看去。
就在身后不远处,贤妃花婉婉正扶着小宫女,一脸愕然地看向他。
陆老哥紧张地咽下口水,强作镇定地回过头。他死盯着何驰,两人开始用唇语交流。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那边了?”
“回王爷的话,从你说‘穿女装’的那段开始。所以下官才想快点把您拖走。”
陆老哥听罢,结结实实地崩溃了片刻。
但也仅仅是片刻。
几乎就在瞬间,陆老哥重振精神,露出极为英俊深沉的表情,潇洒地转过身去,背对何驰。
“明白了吗,何驰?”
何驰一脸懵圈。
为什么,为什么宛陵郡王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如此磁性低沉?
而陆老哥却已经完全进入了表演状态,连头发丝都在拼命深沉:“皇上所言,句句真知灼见,尤其是那句‘为人臣子,当念祖宗之愤’,可以说是振聋发聩。本王感念于心,亦当奋勇。”
何驰被眼前的戏精吓得不敢吭声。
尽管没有得到配合,陆老哥依然演得自如。他抬起头,装作刚刚看到贤妃花婉婉的样子,彬彬有礼地上前一步。
“见过贤妃娘娘。”
花婉婉此刻的表情跟何驰差不多。
她也是个老实人,老实人见到戏精都是这样的。
花婉婉呆呆注视着面前的陆修林,脸上渐渐泛起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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