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咬唇,试探着喊了一声,“哥。”
床上的人回过头来,直直的看着她。
正是顾寒,他又黑又瘦,下巴上全是胡子,要不是太熟悉他,压根儿就认不出来。
“哥!”再喊了一次,她伸出手,想要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个影子。
顾寒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给拉到了怀里。
兄妹俩个人抱头痛苦,特别是顾暖,这些日子的委屈伤心和无助全都化成了眼泪流淌出来。
顾寒看到了她手上的伤痕,不由得低吼起来,“这是怎么了?”
她抱着顾寒不放,“没什么,就是太怕了,没了哥哥和爸爸,我怕。”
顾寒怒目圆睁,他恨自己的无用,保护不了顾暖,还让她受自己的连累。
大手擦着她的眼泪,他问她:“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猜的,我觉得你要是回国,一定躲在这里。”
顾寒揉揉她的小脸儿,“可真是聪明。”
兄妹俩个说完这些话,都安静下来,彼此看着,那些酸楚齐齐涌上心头,竟然无言。
还是顾暖先开口了,“哥,爸爸他……”
顾寒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别担心,只要我能活着,一定有法子给爸爸翻身。”
“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说你FD,还有周景湘是怎么回事?不是你干的,对不对?”
顾寒点了一根烟,他喷云吐雾半天才说:“暖暖,你信哥哥吗?”
顾暖点头,“我要是不信你,还有谁能信任呢?”
“那你就别问了,这些事太复杂,我也解释不清楚。但是你要记住了,我没让人糟蹋周景湘,也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这次回京都,我是想查出背后害我的那股子势力到底来自哪里。”
“不是周景泗?”
他摇摇头,“周景泗怎么会去害他姐姐?是有人在作怪,让我跟周家积怨。”
顾暖愣了,还有别人,那会是谁?
顾寒看出她的疑问,“有可能是爸爸的仇人,也可能是我的,但总归是我们连累了你。”
“哥,你别说这个,我们是一家人,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就是担心爸爸,他好像垮了。”
提起顾城,顾寒却不怎么热心,“他这次完全是咎由自取,对方的局太简单了,可他就是窥不破?还不是给女人迷了眼睛?他这辈子起势是因为女人,倒霉也是因为女人,算是报应。”
顾暖不悦的喊了一句,“哥,你怎么这样说爸爸?你有什么瞒着我吗?”
顾寒显然不想提这些,他岔开话题,“你最近过的很糟糕,对吗?”
顾暖也不想提这个,她问顾寒,“你有什么打算?”
顾寒说:“我还是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你别担心我。”
顾暖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张卡,“哥,我就剩下这些,我自己的收入加上给我的那些钱,你带在身边。”
顾寒当然不肯要,“你别傻了,我现在没法用卡,这些钱你自己留着,女人没了钱就没了底气。”
她忽然就落下泪来,“你和外公给了我多少底气呀,可惜我太懦弱了。”
顾寒闭上了眼睛,亮晶晶的眼泪还是无法控制的流了下来,“暖暖,暖暖,为什么我们要是兄妹?”
这句话含义太深太广了,而顾暖太伤心,并没有往深处想。
顾暖伸手就往顾寒身上摸,“哥,你偷偷住在这里,你吃什么呀,你身上还有钱吗?”
他笑起来,“你看看你,你哥还没落魄到那个程度。我会依靠晚上出去,在京都我也有我的人,他们会接济我,所以你把钱给收起来,乖乖的呆着,以后什么都不需要做,保护好自己行吗?”
顾暖用力点头,“我知道的。”
“知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怎么让我放心?”
顾寒一直没问她流产的事,顾暖也确定他是不知道,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些事自己再委屈也要受着,她怕哥哥会不顾一切去找周景泗算账。
顾暖不敢在这里耽搁太久,她怕周景泗会找到这里。
刚准备要离开,却发现周景泗已经站在了客厅里。
顾暖的第一反应是挡住了身后的顾寒,就是死也不能让他再伤害哥哥。
周景泗比她高出很多,顾寒也高出她很多,刚好俩个男人的视线撞在一起,空气里刺啦啦直冒火花。
难耐的沉默压得人头皮发麻,最先打破这种局面的是顾寒。
他对周景泗说:“你让暖暖离开,我们俩个单独聊聊。”
哪里有什么好聊的,以前顶多动动拳头,估计现在是要动刀子了。
顾暖用力摇头,“我不走,哥哥,你走。”
周景泗大步走了过来,他在沙发上坐下,点了一根烟。
跟着把烟盒扔过去给顾寒,“抽根烟吧。”
顾寒伸手接住,抽出一根凑近唇边,掏出自己的打火机点燃。
周景泗见他丝毫不以为杵,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顾寒,我真没想到你还敢回来。”
顾寒轻轻把顾暖推开,也走到沙发那里,坐在了周景泗对面。
喷出一口烟雾,他冷笑,“为什么不敢?你们这些牛头马面活的好好的,我又怎么敢先有事?”
周景泗冷笑一声,但没有说话。
俩个男人再度陷入了沉默,好像就是为了抽烟。
顾暖试探着说:“周景泗,你让我哥哥离开吧。”
周景泗抬起头,用歪歪的眼神儿看着她。
顾寒厉声阻止,“顾暖,你先走。”
顾暖走到他们中间,蹲下看着他们,“我求求你们,别这样。”
周景泗一把把她给拉起来抱在了腿上,“你干什么?还在小月子里就偷偷跑出来受风,现在还这样蹲着,不嫌肚子疼?”
“小月子?”顾寒仔细想着这三个字的意思,“暖暖你……”
“暖暖她流产了。”周景泗的大手放在她肚子上,轻轻揉着,这里面有他期望的儿子,可这个残忍的女人竟然给弄掉了。
“暖暖为什么会流产?”顾寒语气凌厉起来,他双眸似刀,恨恨的看着周景泗。
说起这个,周景泗看了一眼顾暖,语气变得挺悲伤的,“你说呢,暖暖。”
顾暖挣扎了两下,“我自己不小心。”
“什么不小心,你是故意的。”周景泗看着她,眸光狠砺,像是要生吃了她。
顾寒啪的拍了桌子,“够了,周景泗,你这是在推卸责任。暖暖自己不小心,那你呢,你有关心过她吗?这几个月她过的什么日子你难道不清楚吗?出了事就知道怪女人,你还是个男人吗?”
顾寒的话让周景泗皱起眉头,他不得不承认,顾寒说对了。
这几个月他钻进了牛角尖,他恨顾暖恨顾寒,觉得所有不幸都是他们给他带来的。可是刚才顾寒的一句话点醒了他,他好像也有错。
顾暖怀孕的这段时间正是她父亲出事的时候,她到处奔波求助,有次还差点给一个纨绔给强了,他到场把人弄了个半死,同时也没给顾暖好脸。
后来他几乎天天不回家,当然也不知道她怀孕。
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不理智,成了个复仇的机器?
顾寒最是会察言观色的,趁着周景泗分神之际,他忽然一跃而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周景泗。
周景泗除却一瞬的错愕,很快就镇定下来。
“顾寒,你想要连我都杀了?”
顾寒点头,“很想,就冲你对暖暖做的那些事儿我就留不得你。”
顾暖这次全部挡住了周景泗,“哥哥,不要。”
“暖暖,你让开。”
顾暖死死抱住了周景泗,“哥,你不能再错下去了,难道你要让我当寡妇吗?”
“这样的男人留着干什么,不如让他死!”
“不,绝对不行,你要杀他先杀了我。”
顾暖抱的紧紧的,浑身的肌肉都紧紧绷起,周景泗能感觉到她的真诚,这绝对不是他们兄妹之间演的一场戏。
他这次来,是想要把顾寒给送到牢里。
可是顾暖这样维护他,他犹豫了。
顾寒也给气的不得了,“顾暖,你怎么这样执迷不悟?”
“哥,求你了,周景泗是我丈夫,是跟我领证牵手的人,无论怎么样他都是我的选择,我们俩个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处理,求求你不要插手。”
“可你知道我们顾家有今天都是拜他所赐吗?”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你说清楚呀,你说你没害死周景湘。”
顾寒冷笑,“他们会信吗?反正我身上莫须有的罪名太多了,我不介意多一条儿。”
“可是我在乎,我不希望我的丈夫和我的哥哥成为死对头。哥哥,求你了。”
顾寒一犹豫,收起了他手里的枪。
他看着周景泗,“周景泗,你听着,周景湘确实不是我让人糟蹋的,至于她的死我更不知道什么原因,如果你信我的话可以查查。”
说完,他忽然跑到窗户那边,打开落地窗跳了下去。
周景泗一直保持着不动,看着顾寒消失。
这房子里一定有暗道,否则顾寒不可能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没人发现。
可是他始终都没有暴漏,还真是沉住气。
低头看着怀里苍白的女人,他鬼使神差的低头去亲她。
顾暖却一偏头躲开了。
周景泗皱眉,“顾暖。”
顾暖松开他,转身就要往外头走。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腕,“顾暖,你就没事没什么跟我说的吗?”
顾暖淡淡的说:“没有。”
“顾暖!”
顾暖忽然展眉低笑,“周景泗,你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你刚才看不出来我那么做不过是希望我哥哥能赶紧走不暴露吗?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我怕得病。”
什么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周景泗现在是尝到了。
很好,很好,顾暖这个女人能轻易的把他给送上云端,又能轻易的把他给扔进臭水沟。
他狞笑着,“就算我有艾滋也不是拉个手能传染的,起码要这样。”
说着,他低头吮住她的唇猛烈的啃咬起来,一直到顾暖的嘴里尝到了铁锈味。
他舔干净唇边的血迹,“血液能传染,你嫌弃我脏也来不及。”
顾暖神情倦怠,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推开他大步走了出去。
周景泗气的一脚踢翻了桌子,低头忽然看到了一张银行卡。
他捡起来,装在了衣服口袋里。
顾暖回家后才发下,那张银行卡不见了。
卡片是顾寒的名字,现在丢了她根本不能挂失补办,心里很着急。
其实她知道那卡片一定是落在了外公的房子里,稍微一犹豫,她还是开车回去。
顾暖所有财产都在这张卡上,除了这些,她手里根本没钱。
没钱就没底气,也没有安全感,她不能不着急。
她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屋里都是黑的,她开了灯找了了大半天,几乎要把房子给翻过来。
难道不是在这里丢的?她皱起眉头,无可奈何的坐在沙发上。
她流产后身体很虚弱,这样大幅度的动作了半天,身上一身黏腻的冷汗,把贴身的衣服都打湿了。
嗓子里干的要命,可这是个空房子,哪里来的水。
她想起哥哥在这住了大半天,就走到他住过的那间屋子里,想要找水喝。
可是刚进去,身后就有响动,她激动的叫了一声哥。
“叫我哥?顾暖,你还真没叫过我哥哥。”是周景泗,他站在门口,双眸阴沉。
“你还不死心,以为顾寒还会回来?难道真的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吗?还是你知道这里的秘密?”
“什么秘密?周景泗,你一直在跟踪我?”
顾暖此时眼花耳鸣,她真不想跟他吵架。
“我想知道我老婆的下落不行吗?顾暖,你口口声声跟我说和顾寒只是兄妹关系,但是你看看你做的,像是兄妹吗?”
顾暖反问:“难道不像吗?难道我非要不管他,跟他断绝关系,才是兄妹吗?”
“你……为了他,你的口齿都变得伶俐了。顾暖,你到底有多爱顾寒呀?”
顾暖现在已经懒得跟他解释什么,她随手翻了翻床上的东西,“我是来找东西的,你爱信不信。”
“是找这个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银行卡。
顾暖眼睛瞪大,“怎么在你那里?”
“捡的。顾寒对你可真好,这个时候还能一下给你七百万。”
本来是五百万,顾暖把她全部的家当也存在里面,现在就变成了700万。
顾暖扑过去想要抢夺,“这是他给我的嫁妆,你还给我。”
周景泗退后一步,他把卡高高的举起来,“嫁妆?难道不是他FD赚的黑钱吗?顾暖,这种钱花了会伤阴鸷的。”
说着,他的大手合拢,啪的一声,银行卡竟然给他折断了!!
顾暖用尽全身力气扇了他一个巴掌,因为力气过大她自己的身子晃了晃,一口磕在门框上。
周景泗顾不得疼把她给扯到怀里,“你这打人的比挨打的都疼。”
说完,他打横把她给抱起来。
顾暖浑身酸痛,身上冒着冷汗虚弱的说:“我不要你假好心,你把我的卡折断了,你赔我的。”
“700万而已,我周景泗没有吗?不过我现在不能给你,我替你保管着,省的你乱花。”
顾暖已经没了力气哭,她好像呻吟似的说:“周景泗,你真混蛋。”
他勾起嘴角,得意的说:“谢谢夸奖。”
回到家里,他给了顾暖一张黑卡,“你随便刷,我周景泗养的起你。”
顾暖冷笑,这虽然是一张不限额全球通用的卡片,但只能购物不能体现,对她来说有什么用。
“你把我的钱还给我。”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去让人煮点东西给你吃,你要乖。”
顾暖闭上了眼睛,真是一秒钟都不愿意看到他。
保姆煮了醪糟蛋给顾暖端过来,挺神秘的说:“先生在家。”
顾暖愣了愣,随即冷笑起来,他不过是在家看着她,别的不用多想。
甜浓鲜香的醪糟蛋下肚,顾暖这才觉得好受些,她对保姆说:“他吃饭了吗?”
保姆摇摇头,“做好了,您要出去跟着吃点吗?”
顾暖点头,她现在心里恨死周景泗可是不敢得罪他,她怕惹怒了他会对哥哥下手。
几天后,顾暖收到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虽然是简单的暗语,但顾暖一看就明白了,顾寒安全离开了京都。
她这才放下心,对生活也有了一点点盼头。
跟顾寒的见面对她鼓励很大,她想要是她再出什么事,要顾寒怎么办?
想要好好活着,她觉得不能再这么困在家里,于是联系了以前艺术圈儿的朋友,找了一个在儿童艺术班教小朋友画画的工作。
一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对顾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可是这样她的生活会充实起来,且接触的人是小孩子,这比较适合她想要的简单。
小朋友们都喜欢她,不仅仅是因为她耐心、温柔,还因为她好看。
现在的小屁孩都是颜控,哪个老师长得好看他们上课也听话。
有个叫颜贺的小男孩,聪明顽皮第一手,他竟然跑去问顾暖有没有男朋友。
没等顾暖回答,他就傲慢的说:“要是有了也分手吧,我把我爸爸介绍给你,我爸爸长得随我,可帅了。”
这孩子让顾暖想起自己流掉的那个,不由得蹲下看着他笑,“那你要失望了,我都结婚了。”
“你结婚了?”颜贺苦着小脸儿说:“你怎么这么年轻就结婚呀?我爸爸真的很好,不如你离婚吧。”
下午他爸爸颜西洲来接他的时候就听到了他儿子的这番言论,忙去找顾暖道歉。
顾暖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她笑着对他说:“没事儿,童言无忌呀。不过贺贺也没说错,您的确是长得很帅。”
一向老皮老脸的颜西周,第一次红了脸。
第二个周颜西洲在接孩子的时候恰好遇上了大雨,而顾暖没开车,他就提出要送她一程。
看看大雨,顾暖答应了。
颜西洲是个很风趣幽默的人,他不比周景泗的邪妄霸道,总能逗得顾暖哈哈大笑。
再加上颜贺小宝贝的神助演,顾暖都要笑出了眼泪。
她有多久没这么笑过了,她还以为这样笑是上辈子的事。
下车的时候,颜西洲先下车撑开一把伞,才去后面打开了车门。
他把伞撑在顾暖头顶,“雨大,带着伞。”
顾暖说了声谢谢,她弯腰冲车里的小贺贺说再见,颜西洲忙往前一点,挡住了她的身体免得被雨淋湿。
顾暖走进电梯里的时候笑意还没消散,刚要关门,不妨有人闯进来。
竟然是周景泗,他手插在裤袋里,身上淋了雨,站在电梯门前要笑不笑的看着她。
顾暖手里的伞已经合上,但还在滴水,她敛了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别过眼睛去。
周景泗看着她手里的伞,轻佻的说:“没想到周太太为了顾寒什么都豁的出去,竟然勾搭上了颜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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