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绾赶回宁安城时，季九爷已经抵达了川沪边界。
历经几日的战火，空气里都是烟硝的气息。
一行人在策马急奔，山路所过之处，到处是流民。
这些流民灰头土脸衣裳脏乱，看人的眼神透着股又畏又恨的意味。
季九爷面无表情收回视线，约摸一刻钟后，看到了成片的灰色驻扎营。
哨兵远远看见他们，就派人去给薛启军传信。
季九爷一行进入营地时，薛启军已经迎了出来。
他大步上前，牵住缰绳，虎目精亮看着季九爷下马。
“九爷，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季九爷凤眸清冷，扫了他一眼没说话，长腿迈开大步往帅帐走。
薛启军与赵滨对视一眼。
赵滨耸了耸肩，递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然后，拍了拍他肩。
薛启军心提了起来，跟在两人身后进了营帐。
他走上前，主动开口交代。
“属下本是派人假扮做流匪，搅了湘北的两处驻扎营寨，正常来说这老匹夫就算查到，也应该知道这是九爷的警告，可他装傻充愣，放纵部下直攻反击…”
季九爷抬手打断他的话，沉声道。
“你先别说这些没用的，眼下两件要紧事，你立刻去安排。”
薛启军微微一怔，连忙站了军姿垂首听令。
“大帅请说。”
季九爷摘了白手套随手扔在桌上，眉眼冷峻道。
“派支队伍，沿途指引流民，在后方城镇围建收容之地，告诉他们，等铲平了逆匪，爷会给他们重建家园。”
薛启军一愣，随即连忙点头应是。
“第二点，严禁军中兵将欺辱百姓，所有违令者，就地枪决。”
“是。”
“第三点…”
“属下知道！”
许是季九爷的语气太过沉厉，薛启军多少有些不自在，赵滨嬉皮笑脸的插嘴进去。
见季九爷看过来，赵滨连忙道。
“撰写军令，是属下的专职，这就写封军令派给乌世雄，召见他。”
顺便让所有川沪湘江的百姓都知道，大帅来了。
乌世雄敢抗令，不应召见，继续开战，那就是造反。
季九爷点点头，转身坐到围椅上，闭着眼揉了揉眉心。
“去吧。”
赵滨应了一声，抬手拽着薛启军往外走。
两人出了营帐，一边走一边低声说话。
赵滨搭着薛启军肩，低声问道。
“你怎么回事？这老匹夫就算不按常理出牌，你也不能这么不知轻重啊，要打仗，也得等帅令批文。”
薛启军愁眉苦脸'嗨'了一声。
“我哪来得及给宁安打电报，这老兔崽子夜袭，若不是察觉的早，我怕不是成了史上第一个，丢领地丢的最快的总军。”
“那你该第一时间跟九爷报备啊！你等什么？”
薛启军顿时一脸懵，顿住脚步看着他。
“我让人打电报了啊，不然九爷为啥来的？”
赵滨也一脸懵。
打了电报？
他怎么没收到？
“是你的人出了问题，还是我的人出了问题？”
薛启军眉心紧蹙，若有所思没接话。
季九爷到川沪边境的第二日，乌世雄接了军令，带了一队两千骑兵，前来见他。
他这么坦然，仿佛理直气壮毫无畏惧，这倒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了。
只是他依旧谨慎，会面的地点，选在了两军交战的中心线。
季九爷亲自去见他，两队人马隔着片小盆地，谁都没再上前。
季九爷眉眼冷峻，朗声问他。
“乌老将军，为何与邻省开战瞒而不报，这是瞧不起我季世延执政？”
乌世雄大笑，笑语和气的道。
“大帅何出此言，我乌氏从旧朝时便追随季氏，现今已有几十年了，何来不服大帅执政之说？”
“大帅今日问出此言，老夫也有一问想请大帅解惑。”
季九爷沉了口气，沉稳道。
“乌老将军请讲。”
“这战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大帅千里迢迢来此，一是先奔薛军营下而去，二又不分青红皂白质问于我，这番作为，可是偏袒薛启军？”
季九爷薄唇微抿，眉眼冷漠。
“乌老将军，薛启军在开战之际，第一时间向宁安上禀，可本帅直至今日，也不曾收到乌老将军的只言片语。”
“正因为是你乌老将军，本帅才亲自前来，调解此事。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今日说出来化解了，这场战火，不能再继续。”
乌世雄含笑听完，远远瞥了薛启军一眼，默了默，扬声道。
“兴许是有些误会，这其中有流民乱匪从中作梗，让我误会了薛总军。”
“年纪大了，想事情未免有些偏执，脾气也不太好，惭愧，惭愧，让大帅见笑了。”
这是退了一步，息事宁人的姿态。
这么容易，有鬼。
赵滨和薛启军暗中对视一眼，向身后做了个警惕的手势。
季九爷凤眸里幽光波动，闻言淡淡勾唇，冲薛启军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
“薛启军过去是我部下，年轻气盛升的又快，未免做事也有些不稳重了。还不向乌老将军赔礼。”
薛启军策马上前，端端正正对着对面拱了拱拳头，朗声道。
“此番也是我一时不察，竟然让流匪钻了空子，挑拨出这么大的误会，还请老将军原谅则个。”
乌世雄笑了两声，和声和气的摆了摆手。
“罢了，都是误会，你我半斤八两，说不上谁对谁错。”
言罢，他又看向季九爷，大咧咧笑道。
“既然误会解除了，老夫这就下令撤兵。大帅，既然来了，不如到乌氏小居几日，让老夫设宴款待，将功补过。”
季九爷端坐在马背上，腰身挺直，淡薄一笑。
“不必破费，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此地百姓被迫流离失所，风餐露宿。薛启军和乌老将军都有责任，你二人尽快合力休整附近城池…”
“大帅！”
乌世雄扬声打断他，笑呵呵道。
“这些都是自然，大帅不交代，老夫也会安排人去做。”
“还有些细碎琐事，想请大帅移步寒舍，细细商谈。”
赵滨咬了咬牙，看向季九爷。
季九爷的侧脸清寒冷漠，默了默，淡淡勾唇道。
“老将军盛情难却，既然来了，那便打扰了。”
“九爷…”
薛启军虎目瞪圆，低声开口。
赵滨咳了一声，冲他摇了摇头。
薛启军欲言又止，这才闭了嘴，只是眉头皱的死紧。
季九爷侧头看赵滨，淡淡下令。
“去点一千骑兵，然后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赵滨低声应是，给薛启军使了个眼色，调转马头往营帐处走去。
薛启军看了看对面，闷着头跟在赵滨身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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