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荏染又捻了些碎屑放在窗台,不一会又有小蚂蚁发现了,与伙伴们齐心协力地搬运着点心。
“这是在愁什么呢?”
弗谖从外面进来,站在她背后,俯身与她一齐瞧着蚂蚁搬点心。
脑袋越过她的肩膀,脸几乎要挨在一起,可以感受到身边人越发紧促的呼吸声。
“太后让我春宴上献舞,我不知道跳什么。”
伏荏染自然而然地侧歪下身子倚在手边的凭几上,与他拉开些距离。
微热的脸颊升起两朵娇艳的云彩,衬得整个人越发明艳光彩。
弗谖轻挑了挑眉,状似没察觉到她的回避,掀起长袍在她对面的坐榻上坐下。
“丽昭仪在闺阁时曾凭着一曲梅上舞美动全京城,自此有了暮国第一美人的称号。你可以请教请教她。”
伏荏染顿时眼睛一亮,璀璨的眼眸星辰点点,似有一片浩瀚银河。
穿透竹林的疏影散落在她的侧脸上,大氅斜披肩头,青丝旖旎到脚边,一幅绝美的岁月静好图,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你真好,轻而易举就化解了我的难题。”
她不知自己的情况,不好召宫中舞姬请教,怕会徒惹笑话,丽昭仪是最好的老师人选。
只剩没几天日子了,要编排舞蹈,要练习,有的事要忙呢。
伏荏染一刻不耽搁就要去冷宫,才起身月牙就从外面进来禀报,“余公公来了。”
伏荏染此时瞧着眼前的余公公,只觉心情复杂。
这人是弗谖的眼线,便算是自己人。
不过就算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好多说多做什么,还得保持和以前一样,少有交集。
余公公回禀了来意,是皇上来催她去宣德殿伺候,顺带抱怨手臂又抬不起来了,写不了字。
伏荏染心里翻了个白眼,知道这皇上又在装病,根本不理他。
但面上还是得体恭敬地回道,“劳余公公回禀陛下,云桑遵太后命令,要在春宴上献舞。时间紧迫,今日便要开始练习了,无法再去宣德殿。”
余公公躬垂着背,微微抬眼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睫。
“小人领命。”
说着就慢慢后退着要离开,伏荏染没忍住还是喊住了他。
她张了下嘴,抿唇道,“听闻余公公爱吃豌豆,今早刚好做了豌豆饼,余公公带些回去尝尝吧。”
余公公身体倏得僵硬了一下,他心思灵动,明白这‘豌豆’不止是豌豆,更是他身份暴露的线索。
“这……”
余公公有些摸不准伏荏染的心思,心中忐忑,犹豫的不敢应,弗谖正好跟着从屋里出来。
“这是县主的心意,余公公不必推辞。”
余公公掀起眼睑瞧了他一眼,利索的行了一礼,“多谢县主。”
伏荏染暗自嘟囔两声,她说的就不敢答应,弗谖一开口立马就应下了,果然还是他说话有用。
哎,身边一个二个,全都听他的,自己这个主子做的真失败……
伏荏染悠哉栽地边往冷宫去,边心里腹诽,手掌遮眼瞧着天上暖烘烘的太阳,嘴角漾起了灿烂的笑。
阳光晴好,今儿天气真不错!
荒凉萧索的冷宫,丽昭仪高坐在墙头上,枯瘦如柴的脸微微仰着,眼睛虚眯成一条缝,目光浑浊无光,直直望着远方发呆。
整个人浑身笼罩着一种阴郁的气场,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机。
伏荏染刚一出现,两个侍卫就瞧见了,紧忙从甬道里出来,挺直身体并肩而立,腰间挎着大刀。
“见过县主。”
两人齐声跪地行礼。
伏荏染把两人叫起来,仰望着墙头上的人,询问道,“丽昭仪最近怎么样?”
大胡子侍卫性子耿直,朗声道,“还那样,每天在那坐着。”
两个侍卫与伏荏染接触了许多次,渐渐了解到她是个随和的性子,也就没以前那么诚惶诚恐,说话也熟稔起来。
小眼睛侍卫心思要细腻些,接着大胡子话道,“不过最近她还时常往宫道上瞧,应该是在想县主。县主已好些日子没来了。”
“主子也要有时间来啊,日日都要去宣德殿伺候,觉都不够睡。”
月牙和两个侍卫相处的不错,瞧见甬道里摆了两碟果子,哟了一声。
“挺逍遥啊。”
说着就不客气的抓了一把吃起来。
两个侍卫热络地陪着说话,不知从哪儿又拿出了两碟花生和酥糖,讨好的送到她面前。
“我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冷宫都听说了县主深受陛下恩宠,能如宣德殿伺候可是无上荣耀,县主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狗屁前途,哼。”
她们主子才不屑什么前途。
月牙翻了个白眼,瓜子往嘴里一送,上下牙齿轻轻一嗑,瓜子肉就准确吃进嘴里,瓜子壳随手扔在脚边。
一颗一颗,速度很快,空气中飘荡着磕磕磕的声音,十分有节奏。
伏荏染则站在了宫墙下仰望着丽昭仪,等了许久丽昭仪都没发现,只能主动开口喊她。
丽昭仪像是遨游在海洋的鱼,听见岸上隐隐约约传来呼唤,慢悠悠的露出海面。
窄窄的眼缝慢慢睁大些,浑浊的瞳孔有了些许亮光,而后染上了笑意。
“你来了——”
伏荏染露出两排洁白牙齿,笑着点点头,“嗯。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不知可否?”
“找我帮忙?”
丽昭仪的声音很轻,不是柔弱,而是像被抽掉精气神的虚弱无力。
听她那疲软的声音,看她那枯槁的面孔,给人一种病入膏肓、时日不多的感觉。
但一日复一日,一年如一年。
她却以这个状态一直撑到了现在,依旧顽强的等待着、坚信着、盼望着。
丽昭仪黯淡的脸上生起一丝光彩,愣怔了一下,显得有些惊奇。
她居然有事找她帮忙?
像是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了一粒小石子,漾起层层涟漪。
丽昭仪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小心的开口问,“什么事?”
伏荏染笑道,“过几日便是除夕,宫中举办春宴。我要在春宴上表演舞蹈,你教我可好?”
丽昭仪沉若死水的心突然颤了一下,指尖轻轻发抖,唇也止不住的一张一合,许久不说话。
“不愿意吗?”伏荏染故作难过的瘪了下脸。
丽昭仪的心又是一紧,着急的一下挺直了身体,脱口而出,“愿意,可以。”
伏荏染松了一口气般,僵硬的肩膀放松下来,双手交握在胸前,仰着头欢喜的道,“谢谢。”
阳光投射在她身上,黑亮的长发似能反光一般,像黑宝石般璀璨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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