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越高兴,连忙扭头对外吩咐:“把饭菜送上来!”
而后,他又回头对郑宏笑道:“我了庆祝我遇到一个合格的对手,今天这顿饭我请了!”
他话音刚落,房门再次被人推开,方才引着舒春兰他们上楼来的伙计带着人送来了满满一桌的酒菜。
将饭菜放下,伙计就赶紧带着人退下了,这次依然细心的帮他们掩好了门。
白长宏自己在主位上坐下,连忙热情的招呼他们:“方才你家小丫头不是在叫饿吗?那你们赶紧过来吃饭吧!归云楼的酒菜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这次既然来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尝尝。”
郑宏目光一暗,他带着舒春兰母女俩大步走过去,就在白长宏对面坐下了。
“你今天叫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这么一顿饭?”他冷声问。
“当然不是。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的主要目的还是看看你。毕竟接下来,你是要和我对着干的人,我要是对你一点了解都没有,那怎么行?师父教导过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白长宏笑呵呵的说道。
“而且,你给我感觉一点都不像段家那些人。再加上我看过你做出来的那些东西,的确技艺非凡,构思也十分巧妙。如果你不是段家人的话,我倒是很想和你做朋友。不过就算做不了朋友,咱们在还没有正式交锋之前还是可以先坐下来平心静气的喝一杯酒的。”
郑宏眉心微拧。“我还以为,你送给我的那一枚箭头就已经是在向我宣战了。”
“那你就想太多了。那枚箭头只是测试一下你够不够资格当我的对手而已。现在你通过了,那你就够资格,仅此而已。但这还远远达不到交锋的资格。”白长宏笑说道,“而且以你的本事,你觉得这点小玩意,还值得咱们大张旗鼓的交锋吗?”
“值得。”谁知道,郑宏定定将头一点。
白长宏闻言一怔,他的笑脸终于慢慢消失了。
“那我倒是想听听看,这小小一枚箭头上,还有什么值得说的?”
“我又将箭头稍稍做了一点改良。”郑宏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他昨天和段成风他们一道去打铁房里打出来的箭头雏形。
当东西递到白长宏跟前,白长宏只一眼扫过,他顿时目光一凝,竟是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个……你怎么想出来的?”
“我就是想出来了。”郑宏说道,随手把箭头往他那边一扔,“你看我改得怎么样?”
“很好!”白长宏连忙点头,就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箭头,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他还一边看着,还一边嘴里念念有词,说的都是些关于打铁的词汇,舒春兰听得头晕脑胀的。她仿佛又看到了第二个郑宏。
她也不禁有些讶异。
连忙给女儿舀了一碗汤,她才悄悄凑到郑宏身边:“我怎么觉得,这也是个爱铁成痴的人?”
“他的确是。”郑宏颔首,眼中早浮现出一抹热切。
舒春兰点点头。“原来还真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就放心了。
一个对铁器有着狂热喜爱的人,他是个疯子,却也注定不会是什么坏人。因为他的满腔心思都扑在如何打造出更精锐的铁器上了,也恨不能赶紧找到一个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来互相切磋、共同进步,那他自然也就没心思去玩那些勾心斗角的把戏了。
段家那些人显然都还没有达到这个高度。
这个人捧着箭头傻笑的模样,赫然和那天晚上的郑宏一模一样。
这两个人果真是一路人。
只可惜,他们怎么就成了死对头呢?舒春兰心里都不禁感叹。
那边,白长宏愣是盯着这个箭头看了许久,然后他才抬起头主动向郑宏请教起相关改动的原理来。郑宏知无不言,全都和他说了。白长宏听得连连点头,又提出自己的意见。郑宏听了,他有时候点头,有时候则是立刻反驳回去……
不知不觉,这好好的一顿饭,就成了两个男人热火朝天互相交流技艺的场所。
舒春兰是彻底服气了。
她也懒得理会他们,就直接低下头捧起碗,吃饭!
她不管他们了!
很显然,这两个男人好容易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也根本没心思管身边人是什么感受了。他们从饭菜刚端上桌一直说到汤都凉了,讨论的话题也从一开始的箭头到了郑宏钻研的陌刀,后来甚至还延伸拓展到了其他的兵器上,甚至连郑宏打制的农具都没有放过。
说到最后,要不是两个人都说得口干舌燥,他们只怕还不会停。
因为说得实在是开心,他们都不嫌弃饭菜已经冷了,还一边大口大口吃着饭,又互相交流了几句经验。
因此等到他们终于离开归云楼的时候,那都已经是约莫两个时辰以后了。
就这样,白长宏还舍不得放他们走。
“十六兄,我是真和你一见如故,情投意合。你说你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段家人呢?要不这样吧,你和段家断绝关系,来投奔我可好?我保证,只要咱们两个人齐心协力,肯定能在五年内扳倒段家。到了那个时候,这整个京城、乃是天朝上下的铁器还不都归我们管了?我身边也没有那么多束缚,就只有一个师父需要奉养。那挣下来的家业我分你一半就是了!”
“不用。”郑宏毫不犹豫的摇头。
白长宏眉梢一挑。“你真不考虑一下?段成风那个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还有好几个亲生儿子。你不过只是一个侄子罢了,他现在对你好肯定只是想要利用你。可等你的利用价值没了,他肯定会一脚把你给踹到一边去。到那个时候,你还指不定能分到多少东西呢!这一点我不相信你没有考虑过。”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我从没有放在心上过。”郑宏冷冷摇头。
白长宏无奈点头。“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做一个纯粹的铁匠?可咱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每天要吃喝拉撒,身边也有家人需要奉养。要是没钱,那可怎么行?而且我就不信,你活了这么多年,还不清楚有权有势对一个人有多重要。”
“这些我当然知道。但是,我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挣,不需要和别人抱团。而且……”郑宏顿一顿,才掷地有声的说了句,“我是段家人。”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白长宏微微一怔,郑宏就已经拉上舒春兰母女俩走了。
白长宏也没有再说话,而是睁大眼目送他们三个的身影消失了,才摇头叹息一声,又慢慢转身回到了雅间。
他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就快步走到雅间靠里的地方那里一扇屏风后头。
“师父,他们已经走了。”
这扇屏风做的十分精巧,摆在那里乍一看仿佛只是一个装饰物。而且屏风和墙面之间的距离并不宽,所以舒春兰和郑宏进来后虽然注意到了,却也并没有多想。
结果他们哪里料到,就在这个屏风后头居然还藏着一个人!
这个人也的确藏得深。足足两个时辰,他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一直等到舒春兰一家都走了,他才慢慢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身量一样高大健壮的男人,他甚至比白长宏还要更健壮上几分。只不过,他现在头发都已经花白,后背也有些佝偻,这是他常年弯腰打铁留下的后遗症。
只见他慢慢走了几步,立马脚下一个踉跄。白长宏赶紧过来扶上他:“师父,您没事吧?”
“没什么。站时间长了,脚麻了。”这个老者淡然摇头。
白长宏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坐下,主动给他到了一杯水捧过来,而后才又小声问:“师父,方才我们说的话您都听到了。您觉得怎么样?”
“不错。”老者颔首,“被流放在外这么多年,他的打铁技艺不仅没有生疏,反而还越来越好,甚至比段家那些人都好上那么多,这真是一个奇迹。他和你一样,天生就该是吃打铁这碗饭的!以后,你也算是有一个真正的对手了。”
白长宏连忙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本来一开始我都已经做好失望的打算了呢,结果没想到他却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只可惜,他为什么就是被姓段的先找到了呢?不然,我们本来可以更亲密的。”
“那也无所谓。不能一起并肩奋进,那就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互相激励,互相赶超,这也是一种自我提升的方式。”老者面上并不见多少遗憾,反倒精神奕奕的模样,“我觉得后者对你而言反而更好。”
白长宏闻言立马低下头。“师父教训得是,徒儿明白了。”
说着,他还是又忍不住问了句。“还有……师父,您也看到他的妻女了,您觉得她们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就察觉到这个房间里的气氛都猛的一凝。
“师父?”白长宏小心翼翼的叫了声,谁知道老者竟是眼前一红,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老泪纵横了!
“那个小丫头,她和她长得好像……好像……”老者低声说着,最后终于忍不住,双手捂脸放纵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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