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容发现,立鹃身旁只跟着那位抱着孩子的嬷嬷,再无旁人,便问道:“怎么不见上次那个丫鬟?”
“木樨胡同的宅子走水,她被叫去问话,这几天都没回来。”立鹃提起这事,仍有些后怕。
陆清容记得,上次见面时立鹃曾提起,那丫鬟是安乐侯府派去的人,这梨春院,她不来也罢。
顾及立鹃的身体,陆清容不欲久留,想让她一个人安静自在地休息。
正要告辞,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略显嘈杂。
吴夫人、唐珊、贺清宛一行人浩浩荡荡涌入梨春院,光是跟着进到堂屋里的丫鬟,就有十数人。
吴夫人旁若无人地走到主位上坐了,方才似模似样地将屋里环顾一番,拿腔作调地问道:“这里,哪个是程姑娘啊?”
陆清容心中暗笑,她们进来时,屋里陌生面孔的年轻女子就一个,这明知故问也太明显了些。
吴夫人却一脸正色,等着人出来应声。
立鹃好歹也是在东宫和奉宁殿侍奉过的,并不怵场,当即上前一步,从容施礼,回道:“这位想必就是靖远侯夫人了!立鹃承蒙世子和世子夫人的照顾,来到侯府暂住,多有叨扰,还望夫人不要计较才是。”
这番略显乖觉的话一说完,吴夫人面色果然缓和许多,只不过转瞬过后,当她看见立鹃身后那个尚在襁褓的婴孩,立马又沉了脸,语气也跟着严厉起来:“你若行事妥当,倒是能少些叨扰。侯府不比外面的小门小户,规矩难免多一些,但只需你安分守己,没事不要出梨春院,大家自然相安无事。”
这话摆明很不客气了。
立鹃微微一怔,目光扫过站在吴夫人身旁的唐珊和贺清宛,虽不认得,也能从她们毫不避讳的审视之中,看出并不是什么善茬。
立鹃心中暗忖,原来世子夫人在侯府里,竟是要面对这么一群人……
这对陆清容来说,早已习惯了,这仨人嘴里要是能吐出象牙,反而会让她不寒而栗。
见到立鹃看向自己的眼神饱含善意,陆清容顿感欣慰。
吴夫人一看这俩人竟然在自己面前眉来眼去,立刻收起了凌厉。
“来,把这孩子抱给我看看!”吴夫人挤出了一丝笑容,冲着立鹃身后的嬷嬷说道。
孩子立刻被抱到她眼前。
吴夫人看得仔细,明知这孩子的眉眼与蒋轩不很相似,仍是抱着挑拨的心思,说道:“眼睛长得不错,且和世子有几分像!”
更好听的话,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了。
但就这样,仍是有人不赞同。
唐珊和贺清宛刚刚也在伸头观察这孩子,听闻吴夫人此言,唐珊冲口而出:“许是我眼拙,当真没看出来和世子爷像!”
贺清宛跟着附和:“夫人所言,或是指世子爷小的时候。”
言下之意,是也觉得不像。
吴夫人这话本不是出自真心,即便被人反驳,也并不在意。
反倒是立鹃,听她们对自己的孩子品头论足,隐隐有些不满,但还是暂且忍下了。
偏偏那三人未曾察觉。
贺清宛那厢,自打一进门,就盯着立鹃看了许久。
怎么都觉得,那不过是平淡无奇的一张脸,单就靖远侯府里,就能挑出不少比她强的,
自己哪里不如她了?
凭什么她就能得到世子爷的青睐?
贺清宛越想越不服气,恰逢此刻无人做声,她便问道:“听说你和孩子的父亲失散了?”
明明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偏要拿出来问,可见贺清宛怀着什么心思。
“是。”立鹃简单应道,勉强说服自己这并无恶意。
旁边的陆清容,已经开始皱眉了。
贺清宛不肯罢休,接着问起:“我听她们都称呼你程姑娘,还以为你没嫁过人呢!”
立鹃这才确定她是在发难,反而轻松了,坦然道:“我的确还没嫁人。”
屋中众人都被她的坦率吓了一跳。
唐珊最先接过话:“程姑娘果然非同一般,怪不得能受到世子爷的重视!我看今日羽林军的阵势,还有这梨春院的护卫,恐怕连大嫂的榆院都比不过呢!”
陆清容不由暗叹,这一个两个说话都夹枪带棒的,好在她并不在乎拿自己做比,起码比她们在“孩子她爹”这事上打转要好。
立鹃却听不下去了,看着唐珊和贺清宛,问道:“说了这许多,还不知这二位是?”
唐珊和贺清宛登时都面露尴尬。
身后不知从哪窜出一个小丫鬟,狐假虎威地仰着头,介绍道:“这是枫院的**奶和贺姨娘。”愣是把那个“唐”字都省了去。
唐珊见她这般介绍自己,心中颇为得意。
立鹃一句话就掀翻了她的得意:“原来是康宁县主,真是失敬。”
唐珊的脸瞬时一僵,想说什么都觉得不妥,只能憋得脸色通红,暗地里生闷气。
陆清容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心里并不确定立鹃是否有意这样说。
立鹃是在奉宁殿当过差的,按理说不该没见过邱瑾亭……
再看贺清宛,因为早先宋世祥的事,心中对邱瑾亭怨念颇深,这些天,大有想与唐珊缓和的意思,此刻便替她解围,话题又往孩子她爹上扯了回去:“不知这孩子的父亲,找得怎么样了?”
“世子一直在帮忙寻找。”立鹃含糊应道。
贺清宛以为她是心虚了,继续揪着这事:“既然程姑娘还尚未成亲……恕我直言,恐怕这人还真是不好找了!”
陆清容觉得这话题不宜深谈,正要上前阻止,却慢了一步。
“此话怎讲?”立鹃严肃反问。
贺清宛气势顿时弱下来,支吾着:“我也是替程姑娘担心,你总要为自己的将来着想不是!万一这孩子的父亲找不到,亦或是出了什么变故已然不在人间……”
好家伙!
陆清容被她说得一惊,自知不能再让贺清宛这么胡言乱语下去,急忙开口:“程姑娘尚在月中,陪咱们站了这许久,也该休息了。”
立鹃感激之余,仍不忘转向贺清宛,笑着说道:“多谢贺姨娘提醒,只恐怕,不是谁都能有贺姨娘这般能耐……”
贺清宛绿了脸,自知理亏,也不再吱声。
在一旁观察已久的吴夫人,见到立鹃难以掩饰的嚣张气焰,再瞥向陆清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随口讲了些不痛不痒的训诫之词,吴夫人便心满意足地领着众人扬长而去。
陆清容这才松了口气,与立鹃告辞,回了榆院。
榆院的前厅之中,陆芊玉正急吼吼地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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