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救我?”陈姨娘又是一声冷笑,“到底是救我,还是救你自己?”
卫姨娘闻言,先是一愣,接着说道:“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还计较这些做什么!横竖你我二人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到了哪种时候?”陈姨娘上下打量着卫姨娘,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这不是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什么时候也懂得居安思危了?”
卫姨娘觉得她实在有些难以理喻,但自己实在没有其他可商量的人了,这才叹了口气,将吴夫人让世子夫人查账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她听。
既然想要一起商量,总得让她打消疑虑,莫让她怀疑自己的动机才是。
果然,陈姨娘听完这话,不再像刚才那般针锋相对,只是仍不乐观:“你又能有什么法子?咱们身份低微,不过是在吴夫人手下苟活,她若真想对付咱们,还不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
“这话不假,我承认咱们无法和吴夫人抗衡。”卫姨娘顿了一顿,转而说道:“咱们不行,总有人行!比如……”
陈姨娘循着她的视线,知道那边正是榆院的方向。
“且不论世子夫人有没有这个本事,即便她有,又凭什么替咱们出头?”陈姨娘难掩失落。
“如若决定投靠世子夫人,必定是要先表忠心的。”卫姨娘索性不再绕弯子,“世子夫人与世子相处和睦,这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既然和世子一条心,那当年姜夫人的事……她难道不想探个究竟吗?”
“这个忠心……会不会表得太大了?”陈姨娘一想起当年的事,声音禁不住开始颤抖。
“除去此事,咱们还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卫姨娘坚持。
“你这法子,实在太危险。开弓没有回头箭,到时候世子夫人若是没本事保咱们周全,又当如何?”陈姨娘对陆清容的实力完全拿不准,心中只有个模糊的印象:话不多,不喜欢凑热闹,对谁说话都一副不卑不亢的劲头……总之让人有点摸不透。
这的确也是卫姨娘的担心。
二人在屋里嘀咕有半个多时辰,意见总算达成了一致。
以前陆清容虽然没在吴夫人手里吃过亏,但毕竟有世子爷在后面护着。如今世子爷离京,一时半刻又回不来,如果世子夫人还能不受吴夫人掣肘,那她们就豁出去冒这个险了……
此时的她们并不知道,陆清容其实根本就没打算计较那些账目的事。
一来,虽然账目不够清楚,但总数差得并不多,且又都是多年来的老黄历了;二来,吴夫人先是把陈姨娘关起来,现在又用账本把卫姨娘也扯了进来……不管这其中有什么过节,那都是她们之间的事,自己并不愿意趟这个浑水。
故而刚一听说陆芳玉生子的喜讯,她就顺势将那些账册撇在了一旁。
陆清容挑出一副金镶玉璎珞项圈,一个赤金实心藤纹长命锁,还有自己小时候戴过的一对镶红宝石镯子,准备明日去狄府贺喜。
第二天一早,陆清容带着绿竹来了狄府。
而尹屏茹和陆芊玉的马车,几乎和她同时到达。
碍着殷勤迎出府门的狄家下人在场,陆清容和她们只是礼貌地说着话,几乎没有太亲近的交流。
一路被请到狄府的正院,狄夫人步出花厅亲自迎了她们进去。
今日狄夫人穿了件绛红色石榴花纹褙子,浅褐色综裙,头发梳成圆髻,戴着一支通体碧绿的连珠翡翠簪,尤显得面色红润,精神焕发。
陆清容还是头一次见狄夫人如此穿红戴绿,且身上细节之处,不乏多子多孙的寓意隐含其中,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
狄夫人热情地招呼着母女三人,言谈之间,对陆芳玉的夸赞不断,奉承尹屏茹的话也没少说。
陆清容和陆芊玉听着,丝毫不认为过分,只觉得都是她二人应得的评价。
尹屏茹却是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提出想去探望陆芳玉。
狄夫人立刻起身,亲自领着她们母女三人,去了陆芳玉的院子。
有长辈在场,陆清容和陆芊玉都是有礼有节。待到狄夫人和尹屏茹相携回了正院叙话,这姐妹三人才算恢复了往日的自然。
先是陆芊玉,面带好奇地问道:“怎么样?生孩子是什么感觉?”语气夸张不说,还伸手过去像是要掀开陆芳玉的被子。
等到发现她真的过去拽了被角,陆清容立刻上前按住她的手:“产妇不能吹风!”
陆芊玉讪讪然把手收回,环顾一周,发现内室此刻门窗紧闭,忍不住问道:“哪里有风?”
陆清容没有回答,只无奈一笑。
陆芳玉则转过头去,见奶娘还抱着孩子站在屋中,发了话:“把诚哥儿放我床上,你先出去吧,半个时辰后再过来!”
奶娘应声退下,才刚出门,陆芊玉就坐在了床边,看着陆芳玉身侧那个一直呼呼大睡的小肉团子,总算知道放轻了声音:“你叫诚哥儿啊?谁给你起的名字?”
陆芳玉只得接过话来:“我公公起的,说是‘诚者,真实无妄之谓’。”
“哦……总觉得这个字太过一板一眼了!”陆芊玉歪着脑袋想了想,“以后若是我有了孩子,就自己给他起名字!”
如此大言不惭的话,让陆清容实在没能忍住,先是噗嗤一笑。但转念一想,舅舅和舅母都是难得的和善之人,表哥尹子昊又是那么个性子,想来陆芊玉这话还真有几分可行性。
陆芳玉更是笑了好半天才停住,打趣道:“成啊!到时候你别又让四妹代笔就行!”
陆芊玉撇了撇嘴,也不反驳,继续扭头看着那小肉团子,跟他说起话来,什么“小胖子你多大啦?”、“记住这个声音,我是你二姨母!”之类的话,越说越来劲。
陆芳玉干脆随她去了,问起陆清容:“听闻世子前日已经离京,你一个人在侯府里,可还习惯?”
话音一落,陆芊玉那边突然没了声音,也转头盯着陆清容看。
“还真有些不习惯!”陆清容实话实说,“突然少了个人,感觉榆院有点空荡荡的……应该过些天就好了!”
陆芳玉完全可以理解,若是让她和狄谦突然分离,必定也是如此。
陆芊玉却听得眉头紧锁,突然变安静了许多。
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眼看陆芊玉逐渐恢复了精神,陆清容直接拉着她告了辞,觉得不能在这么吵着陆芳玉和孩子了……
回到正院,母女三人婉拒了狄夫人极为热情的留饭,方才坐上同一架马车,回陆府去了。
“你为什么不回侯府?”陆芊玉今天的问题格外多,“是不是侯府里有人欺负你,所以你不愿意回去?”
陆清容被问得哭笑不得:“我就不能回娘家吃顿饭啊?母亲,你看二姐也太小气了!”
尹屏茹早已习惯她二人如此说话,只是笑着,并不搭茬。
陆芊玉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了一眼坐在正中的尹屏茹后,欲言又止。
等到三人回了陆府,陆芊玉二话不说,直接拽着陆清容回了紫藤阁。
门前的紫藤花正值盛开,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陆芊玉却片刻不肯驻足。
陆清容一进屋,还没坐稳,陆芊玉更加犀利的问题便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靖远侯世子是不是要娶平妻?”
“你记错了吧?是我们府里二爷娶了平妻,燕国公府的唐珊,你也认识的。”
“你别打岔,我问的就是靖远侯世子!”
见陆芊玉异常认真的神情,陆清容这才收起了刚才那份不以为然:“你为何这样问?”
陆芊玉亲自走到门口,确认四周无人,立刻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那日在光隐寺听到的事讲了出来。
“我也就知道这些,之前走开了一会儿,没听全,说是靖远侯世子把手帕给了什么人,人家找上门来,非做平妻不可……还听她们提到‘贺夫人’什么的……”
关于这个“贺夫人”,陆芊玉是有自己的猜测的,却不敢胡说。看到陆清容难掩惊讶的表情,定是之前没听过这事。
“一会儿用过饭,你向母亲问问清楚吧。”陆芊玉替她出主意。
陆清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到了用午饭的时辰,依旧是她们母女三人。
煦哥儿如今跟着陆呈杰一起读书,即便褚先生暂时离京,他们仍不曾懈怠,中午都是不过来用饭的。
陆芊玉一上桌,就使劲扒拉饭,没过一会儿就吃完,一边说自己困了要回紫藤阁午歇,一边冲着陆清容使眼色……
坐在回侯府的马车上,陆清容琢磨着母亲刚才的话。
尹屏茹将吴夫人那些话,一五一十转述了,同时还把自己和陆亦铎的态度一并说了。
想到真是父亲负责督办粮草,陆清容心下稍安,只是想起另外那件事,她就开始不舒服了。
果然是邱沐云和贺清宛。
自己已经尽可能做到敬而远之,她们为何仍然如此阴魂不散……
赠帕子?真亏她们想的出来!
蒋轩的帕子,只有那么一张,正是自己当初给他绣的。前几日,他的确又向自己讨要帕子……难不成,是他落在哪里,被有心人拾了去?
陆清容想起,蒋轩临行前,内室的衣物,都是自己带着丫鬟们收拾的,的确未曾见过那帕子。
一回到榆院,她立即把墨南和砚北喊了来,询问他们在书房收拾行李之时,是否见过任何手帕之类的物件,他们也都说没见过。
陆清容更加确信,恐怕那帕子真是落入了他人之手!
打发走了墨南和砚北,陆清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
邱沐云,贺清宛……尽管放马过来!
既然躲无可躲,只能让她们得到点教训了……
“去把春雨叫过来!”陆清容突然吩咐道。
绿竹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领了春雨进来。
“去年,我曾经绣过一张竹纹花样的帕子,你可还记得?”陆清容直接问道。
“奴婢记得。”春雨当然记得,当时想在世子面前显摆自己的女红,结果闹了个没趣。
“若是现在让你绣一张和我那个相似的,你是否能做到?”陆清容继续问。
春雨不敢质疑夫人的要求,只回道:“若是能拿着夫人绣的那张,比照着绣,可保证一模一样!”
“用不着一模一样,差不多就行。反正我那个也是按你的样子绣的,布局都相同,就是我的女红……咳咳,你尽量模仿就是了!”
“是。夫人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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