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泣不成声:“我不要下辈子,我只要这辈子……”
李良又往前踏了一步,范氏在丈夫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老爷!”
她这么一跪,李良平举的剑尖就指了空,酒意让他的动作比平麻木迟滞,他还没来及将剑往下刺,范氏突然从袖子中摸出一样东西,两手紧紧攥着,用力往前一刺。
她抽出来的是一把短刃,李良怎么也想不到平时沉默安分的妻子会突然出手,他只觉得小腹一凉,慢慢低下头看时,就见妻子两手紧握着刀柄,用力朝后拔出来,又刺了他一下。
李良手一抖,剑脱手落地,砸在青砖地下发出呛啷啷的响亮声音。
血溅了范氏一脸,可她的手一点都不迟疑,也没有发抖。
人被逼到了绝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明儿,转过头,闭上眼。”范氏回头吩咐了一声。
儿子听话的闭起了眼睛。
他刚才没有看清母亲做了什么,李良也没有发出惨叫。这个孩子还不知道刚才父亲来就是来杀他们娘俩的,也不知道他的母亲刚才趁机会反而先刺了父亲。
李良觉得他全身的温度和力气,都从腹部那个口子淌走了。
他软瘫下来,看着范氏带着儿子踉踉跄跄往外走。
“没用的……”他们跑不了。现在这样不过是白费力气,来日还是免不了一死,更要多受许多活罪。
范氏杀他,他并不恨她。
反正他本来也打算杀了妻儿之后就自杀的。
他的视线愈来愈模糊,眼前已经看不清那母子俩人的身影了。
后悔吗?
在这个时候,在垂死之际,他在心里问了自己这么一句。
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吗?
他最终也没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李良就这样在敞着门的屋子里断了气。
到死他也只是一个庶民李良而已。
渭王扶着长孙的手,站在宫墙边抬头看了看天。
“今晚的月色真好。”
李偲轻声说:“明儿就是十五了。”
月光皎洁如银,照着地上一片霜白。
但是霜白之中也有亮色的痕迹,就像撒下的碎银。
李偲知道那不是溅的水,而是血。未干涸的血迹被月光映亮了。
祖父说月色好,可李偲只觉得今天这月亮也蒙上了一层血色。
但是最迟到黎明时分,这一切痕迹都会消失不见。
禁军又细细的查过一遍,已经断气的尸首被迅速搬走,还有气能动的就干脆利落再补上一刀,也丢到大车上。等到地下搬空之后,禁军带着大车离开,有人迅速过来,拿铁铲将地下沾血的那一层铲掉填进坑里埋实。
这就是谋逆的下场。
李偲暗自心惊。
他虽然自小由祖父和父亲着力栽培,可是毕竟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场面。那么多条人命,说没就没了。
下面这些人里头,有许多都是他认得的人,甚至有的就住在渭王府隔壁不远。他们之中有的是李偲一起在宫学念过书的相识,有的甚至是未出五服的兄弟,有的在他成亲时过来闹过新房……
到现在李偲都不能相信他们竟然参与了谋反之事。
如果只有一个两个还好说,可是偏偏不是一两个。
同样是高祖的子孙,同样都姓李。
可皇上并未因此对他们网开一面。
李偲想起了皇上登基那时候惪王谋逆之事。皇上当时念着情分,饶了惪王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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