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身后人不是自己要等的人之后,小洛故作未闻继续提步前行,反正那些要找她的人都不是她一介寻常人能应付的了得,索性听天由命。
“喂!等一下。”身后人叫道,语气听起来很急,声音却压得很低。见小洛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噔噔噔”几步跑着追上来,伸手抓住小洛的肩膀。
此时的小洛因连番惊吓,加之急着要上山,却对山上的情况不了解的坎坷不安,心情极度糟糕,所以想都未想回身便是一掌拍向对方的胸口。只听“扑腾”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哎呦哎呦”痛苦的**声。
小洛推出的这一掌完全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因追击她的人都是武功不弱的高手,她未料到竟然真的结结实实的打在对方身上,一时之间有些错愕。待看清来人,她心口一松,刚想脱口问“怎么是你”,待转念间又收了回去,绷着脸佯怒道:“什么人,干嘛拉拉扯扯的?”
来人坐在地上仰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小洛一番,突然展颜一笑,“真的是你呀小洛”手仍抚着胸口,却立时从地上跳起来,“掌柜的说看见你了,让我来拦下你,我还不信呢……”
“住口!”小洛怒喝道“不知所云。”说着转身要走,来人竟然再次伸手来拉她。小洛虽然即气且急,终是认识的人不忍再出手伤他,无奈转身去推他抓着她的手,说道:“我说小哥,你别再拉拉扯扯的了,我不认识你,也不是你说的什么小洛,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来人听了小洛的话,脸上惊喜的笑容立时尽去,错愕得盯着她。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通了,又或者是不想再纠缠这个是不是的问题,笃定道:“是不是都不要紧,只要跟我走就行了。”
“哈!”小洛嘲讽地笑道“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走!”她挣了几次,来人抓着小洛的手却更紧了,着急地说道:“你一定要去,掌柜的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说着就拖着小洛的胳膊向路边走。
小洛见对方已认定她就是要找的人,索性也不再辩解,只手下加劲更用力地挣扎,“放手,我没时间听你们瞎扯,放开我听到没有!”
来人听小洛大喊大叫吓坏了,忙回身伸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别叫、别叫!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多危险吗?”他拉着小洛躲进了街边屋檐下的阴影里,向四周打量了许久,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样,搞得本就有些害怕的小洛更紧张。
对方回头正对上小洛怒目而视的双眼,以为她在气他捂着她的嘴,慌忙抽回手道歉:“对不起!一直把你当男孩儿看待,成习惯了。”接着将手放在自己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表情,“我知道你是为啥来的,所以才来找你,我们掌柜的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都说了是很重要的事,怎么会告诉我。”对方想了想接着道,“不过掌柜的到说了,如果你不肯跟着来就把这个交给你,说是它的主人有话要带给你。”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块儿黑纱。
小洛一见对方手中的东西立刻夺了过来,先是不敢置信,紧接着是万分的惊喜,抬起望向对方的眼中慢慢蓄集起泪水,“让带话给我了吗!?”
对方望着小洛用力的点点头,小洛喜道:“走,快带我去。”
二人避开正街,走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这条胡同通向吉祥饭庄后面,她知道他是要带她去饭庄后门,她之前送货去过很多次,只是饭庄后门门楣两侧挂的两盏通红的灯笼今夜为何没亮。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胡同两旁的院墙很高遮住了月光,此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小洛只能追着前面的脚步声走。在黑暗中穿行,越向前她的心越虚。她突然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很蠢,但是她的心太迫切了不想停下来,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他们不管谁想抓我直接动手就行了,没必要费这种功夫,绕这么大的圈。
来人让小洛在门外等着,自己轻手轻脚地先进了院子,好一会儿后才探出头招手让小洛进来。进了后院,他默不作声领着小洛一路疾步进了远离客房与前厅的柴房。
柴房里没有点灯,唯有一抹灰白的月光自破败的窗棱外照进来,模模糊糊见一条宽大的黑影站在月光后。
因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小洛心里没底,正掂对着该如何开口询问。谁知对方却抢先开了口,“确认过了吗?”闻言小洛一愕,接着即刻明白了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
“确认过了”站在小洛身后,领她来的人答道,“是她没错。”
“有人跟着来吗,后院门可锁好了?”
“后门锁好了,我一路来都很小心,没人跟着。”这主仆二人一问一答声音都压得甚低。
“你去前门看着,只要一见到他们的人过来,就来通报一声。”
“是。”小洛身后的人应声即刻退了出去。
宽大的黑影跨前一步显身月光里,的确是饭庄的掌柜金进没错,“真的是你吗孩子!”今时的他再不见往日的高高在上的倨傲,满脸的忧虑怜悯,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洛。“相交这么多年,一直觉得你比寻常男孩瘦小些,竟从来没想过你是女孩。”说着面上心疼的表情更甚。
在这张一直以来厌烦之极的胖脸上看到这幅神情,小洛竟未有一丝的厌恶,真诚的让她也受到了感染,心里的戒备少了许多。她将手里的黑纱举到他眼前,急切地问:“我母亲的面纱怎会在你手上,你见过她吗?”
金进点点头。“什么时候?”
“得到这条面纱时见过,大约是在两三天前。”
“这么说她还活着,是吗?”小洛试探着问。
金进再次点头,一脸的忧虑,似乎在斟酌如何回答她合适,许久之后才道:“目前为止,是的。”
小洛松了一口气,扶住柴房中间的一张破桌子一副就要虚脱的样子,面上却挂着惊喜交集的笑,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既然要抓我,在没找到我之前一定不会让娘死的。”她再次举目望向金进时,那抹转瞬即逝的惊喜已荡然无存,唯剩更甚的忧虑,“娘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金进忙别过头,避开小洛急切的视线。见一问及母亲的近况他就闪烁其词,小洛心知母亲现在的处境必定极为不妙,心急之情更甚,略显烦躁的说:“算了,我既然来了,见了面就都知道了。你只要告诉我娘她现在在哪就行了。”
“在告诉你令堂的下落之前我必须先将她的处境,还有她要我带的话告诉你。”金进说着,也不待小洛同意就自顾自说了起来,居然是自小洛失踪后的第二日开始的。
还记得中秋节那日金进最后见小洛时定下了许多山味准备招待贵宾,第二日傍晚还未见东西送来,金进心急如焚再也等不了了,于是带上饭庄里几名伙计一同上了山,一来是找小洛算账,二来也是想找找山上其他猎户有没有剩下的山货以解燃眉之急。上了山才知道因前些年狩猎太多,山上的活物越来越少,其他猎户早已经转行干了别的,手底下根本没有现成的猎物,就算现猎最快也要四五日之后才能凑齐。
怒火中烧的金进带着一伙人,气势汹汹的冲到小洛家,却见家门紧闭,又敲又打的闹腾了半日,竟然无人出来应门。经过一番发泄,金进的火气已消了许多,想着这孤儿寡母的,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亲戚,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虽心中疑惑,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悻悻然回去了。
两日之后,地处深山、天高皇帝远,往日无人问津的若水镇突然来了大批的士兵,平时和谐宁静的小镇顿时被搅得鸡犬不宁,他们一到就到处找人抓人,就连镇上过往的游客也不放过。隔了一日又来了一批身着便服、面貌阴冷、行踪无声的武士,行为更甚于先前的士兵,昼伏夜出,天一黑就在镇上山里乱窜,而且人员不定,来来去去总是些生面孔搞得镇上人心惶惶。
因镇上只有吉祥饭庄一家旅店,所以这两拨人都住在这里,数日来金进留心观察他们言谈举止,发现他们虽行动不统一,却听命于同一人,显然是为着相同的目的聚集在此。
联想到那日小洛母女突然失踪,而小洛这孩子虽然平日行事乖戾,却从来言出必践,所以金进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这些人是冲着她们来的。正当他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才能不动声色上山一趟,未料到这群人却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吩咐伙计上山送食物,金进以担心伙计偷吃为由跟伙计一同提着食盒上了山。
金进再次来到小洛的家时,往日整洁干净的篱笆小院杂乱不堪,破烂的桌椅衣服被褥随意的堆在院子的角落里,花圃里种植的花花草草被践踏的不成样子,零落入泥。一伙面色阴郁、身材彪悍的武士围在小院周围,貌似散漫沉静的站着,然而他还未走近小院十步之内,一道道阴冷戒备的目光立刻聚焦在他身上。
金进战战兢兢地提着食盒迎上去,门口的武士拦住了他,他忙点头哈腰讨好地道:“我是若水镇吉祥饭庄的掌柜,住在我店里的一位姓班的公子吩咐我上山来给一位夫人送食盒的。”
“知道了!”武士应声的同时伸手去夺金进手里的食盒。
金进紧紧抓着手里的食盒不放,脸上陪着笑道:“不知夫人可在屋里?还是由我送进去吧,顺便也好请教夫人饮食上是否有什么偏好,以便下次送来的更应心意。”
武士抬眼盯视着金进,面色更加阴沉,沉声道:“夫人不是你可以见的,东西交给我就好了,有什么吩咐下次我自然会转达给你,你可以走了。”
金进明白多说无益,只得无奈的松开手,眼睁睁看着武士拎着食盒进了屋。在屋门打开的一瞬间,只看到一抹亮色的身影背门而坐,屋中其他情形还来不及看清门就关上了。
“看什么呢?”院门边另一名武士喝问,惊醒聚精会神观望的金进,“还不走!”
“是、是。”金进忙收回目光,带着伙计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小洛家。
回到饭庄后金进越想越心神不宁,照前几日他所见小洛母女早就离开了家,为什么武士还戒备深严的守着那儿?为什么士兵还在严密把守着若水镇?为什么武士还在镇上山里搜查?难道小洛她们还在这附近,又或者被抓了回来关在山上的小院里?无奈金进进不了屋,一切只能靠胡乱的猜测。
第二日再送食物时,金进特意用写着饭庄名字的牛皮纸包了点心,放在食盒里,若是小洛母女被关在山上,见了包点心的纸就知道食盒是他送的,希望能借此向他传达一些信息。虽然不知道在权势面前自己一介山村小镇的卑微商人能帮上什么忙,但求因揣测纷乱不宁的心能得到一些安慰。
不幸又或者万幸的是金进此举似乎并未收到效果,送回来的食盒里除了残羹剩饭什么都没有,就连那张牛皮纸也不见了,在接下来的几日坎坷不安的等待里,依旧是没有任何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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