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几分浅浅的凉意,拂过树叶,发出轻轻地沙沙声,让人的心情也忍着柔软了起来。
莫阡辰进了九王府的时候,楚封崖应该还在早朝,被侍卫领着去见南宫竹悠的时候,他还忍不住感慨,九王爷真的是有够宠爱这个女人,且,足够尊敬和相信这个女人。
他走进了主院的时候,忍不住在月亮门那里顿住了脚步。
院子里的杨柳想必很有些年头了,长长的柳条几乎都要垂到地上,清风一拂,那柳条就柔软地动了起来。
南宫竹悠就那么半躺在贵妃榻上,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在了她白皙的脸颊上,透出一股岁月静好的宁静。
莫阡辰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安静的女子,那被风浮动的阴影,阳光的间隙,错落着轻轻闪烁着光影交错的梦幻感觉,像是一幅会动的彩墨画,偏偏那睡着的女子,就像是天生就跟这些景物契合一般,让他找不出半分的违和感。
不知怎么的,他竟不忍去打扰她休息。
忽然,榻上的人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倏地睁开了眼睛。
那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一瞬间,他觉得像是有一柄无形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般,整个人都觉得凉了凉。
“咳,九王妃好兴致。”他咳了一声,微笑着说道。
竹悠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手指轻轻地勾了勾,便有一道影子刷的从远处蹿了过来,跳到了她的怀里。
“你要是中了毒,想必也会有这样半死不活的兴致。”她淡淡地说道,手指轻轻地搔着小七的下巴,苍白的小脸儿上没什么表情。
莫阡辰莫名地就觉得,那速度快得不像样的猫,似乎有些眼熟,且,看着自己的眼神,怎么让他觉得后背发凉呢?
他眨了眨眼睛,只当没有听懂她话里的嘲讽,认真严肃地道:“我来找九王爷。”
竹悠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竟不知这个时候正在早朝么?”
莫阡辰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只觉得竹悠的这一句话,像是意有所指。
“刷!”
一阵风从身边飘过,莫阡辰刚刚戒备起来,便看到那抹从身边蹿过的黑影,已经到了竹悠的身边了。
他的神色不禁一紧,下意识地迈前一步,便又顿住了脚步。
那个脸色不好,霸道地伸手抱人入怀的,可不就是这王府的主人,九王爷楚封崖么,亏他还紧张……
莫阡辰抿了抿唇,嘴角边挂上了一丝笑意:“九王爷像是心情不好。”
楚封崖没理他,只是抱着竹悠,瘦削的下巴轻轻地搁在她的颈窝,眼睛里翻腾着怒意和冷肃。
“小气鬼,这就被气着了。”竹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清浅的笑容,素白的手轻轻地抽了出来,拍了拍他的手背,眼睛里的光芒很柔和,像是融化的了春雪。
楚封崖身上的戾气缓缓地散了,极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觉得并不怎么冰凉,这才有些满意地揉了揉她的头顶。
他伸手将榻上的被子车过来,将她完完整整地裹了,这才像是刚刚看到莫阡辰一样地转过了头。
他嫌弃地皱眉:“你来做什么?”
莫阡辰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看着男人嫌弃的眼神,好悬没有甩袖子走人了。
“有事找你。”他道。
“我自然知道你有事,以后不要打扰王妃,有事便去书房等我。”楚封崖依旧格外的嫌弃,看着他的目光格外的不爽,像是奇怪他怎么会那么没有眼色。
莫阡辰强惹着没有说,是你丫的亲自交代府里有事就听王妃的,所以你的暗卫才会把我领过来的。
他抿了抿唇,仍旧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认真模样:“九王爷到底听还是不听?”
“说。”楚封崖道。
莫阡辰忽地抬脚一跳,低头看着正收回了爪子,舔着爪背的小猫儿,又看了看自己已经被划破的衣服下摆,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总算是明白,这位九王妃刚刚为何要将这猫儿召回来了。
这东西,竟然已经这么厉害了!
他的眼神微微一闪,目光似乎不经意地从这小东西身上扫过,眼底闪过了一丝诡异的笑意,这才缓缓地道:“他们已经找到了人证物证,小杨氏和杨倩倩,还有那个男人的尸体已经毁了,而当时人证物证齐全,他们只要咬死了九王妃毁尸灭迹,这杀人的罪名,九王妃就洗不干净了。”
他说的简短,楚封崖和竹悠却已经听明白了——杨家,是打算拿捏着竹悠的罪名,然后让楚封崖心甘情愿地被撕下一块肉来。
只要当日竹悠被陷害的罪名是假的,并且,将那三个人的死糊到了她的身上,那么,后面楚封崖的杀人找解药,也更成了找借口灭除异己了。
九王府要是真的走到了这个地步,必定会名声尽毁,被皇帝趁机架空,再难找到翻身的机会了。
也就是说,杨家,这是要用自己人的血,来给杨家开道了。
“且,今日送到刑部的,还有不少孩童的尸体。”莫阡辰深深地看了楚封崖一眼,声音低沉:“想必九王爷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楚封崖在大齐立足,除了他强大的实力,大概就是他身上背负的名头了。
大齐军神。
大齐的顶梁柱。
大齐的精神支柱。
这样的一个人,即便他翻了错,大齐的百姓也会自发自动地找出一个对的理由来,更何况,他做事,从来都是顶天立地呢?
要摧毁这样的一个人,首选要摧毁的,便是他的名声。
还有什么比屠杀孩童更让人觉得罪不可恕呢?
只是,杨家也太过狠辣,竟舍得用这么许多的孩童,来造这个罪孽。
竹悠的手微微一紧,抿了抿唇,看向了楚封崖。
“他这是自己要死,旁人拦,也是拦不住的。”楚封崖冷笑一声,缓缓地道:“那些死了孩子的父母,总有权利知道这些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莫阡辰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竹悠疲倦地闭上了眼睛,靠在了楚封崖的怀里,嘴角边翘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杨家已经死了那么多的人,这些孩子多重要,杨闻珽会不知道么?那些孩子,又真的是他动的手?”
她淡漠地笑了笑:“真正的真相,谁又知道呢。”
两个男人都不禁愣了愣,低头看她的时候,却见她呼吸清浅地靠着楚封崖,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那张苍白得没什么血色的脸上,一双清润的眉毛微微皱起,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楚封崖的手稍稍紧了紧,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她不舒服地动了动,纤细的手腕伸手抱住了他的一条胳膊,脑袋往他的怀里又钻了钻,自己找到了一个极为舒服的位置,这才松开了眉头,睡得更沉了。
“真是个挑剔又娇气的丫头。”楚封崖低低地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顺着她的长发,眼底的柔和让人忍不住溺毙在了里头。
莫阡辰看着两个人一眼,别开了眼:“既然你知道了,那么……”他的声音很低,几乎让人听不见。
楚封崖看了他一眼,密长的睫毛微微一颤:“这份人情,楚某人记住了。这后面的事情,自然,是要多多麻烦……陈大人了。”
莫阡辰的眼睛倏地睁大,他谨慎地盯住了楚封崖,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睛,瞳孔微微一缩:“自然,这件事情,我会去与陈大人说的。”
这陈大人,说的就是刑部尚书陈清,那位有名的断狱能手,却也是大齐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之辈了。
只是此刻看莫阡辰的脸色,实在是说不上好看。
楚封崖眼底闪过了一丝笑意,看着莫阡辰僵硬着脸离开,目光落在了怀里这人的身上,越发的柔和了起来。
没有这个人,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堕落?
变坏?
然后拉着所有人陪葬?
谁知道呢。
他现在只晓得,怀里的这个人就是他的福星,又聪明又漂亮,明明不是个纯良的,在他心中却就是皎洁得什么都比不了。
“都是脸厚心黑的,怎么瞧着怎么般配呢。”他低低地笑着,忍不住俯首,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薄唇轻触了一下她的眉心,久久没有离开。
“痒。”怀里的人咕哝了一声,不耐地伸手去推他,被他抓住了手,凑到了唇边轻轻地吻了吻。
香香软软的,没有原本担心的不适应,也没有让他觉得难以忍受的恶心感,只是清清凉凉的,让他忍不住就想凑近一点儿,再凑近一点,将这个人完完全全地拥进了骨子里。
“再等等我,乖,一定要再等等我。”楚封崖轻轻地低喃了一声,目光认真地看着竹悠恬静的睡颜,神色宁静,眼中带着微微的期待。
他想,他或许就快要从梦魇中被拽出来了。
不,应该说,他,就快要被这丫头从梦魇中给拖出来了。
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走下去吧,等哪一天水到渠成,他和她便能彻底地交融在一起。
他想,那一天,那种感觉,一定是言语都无法描说的美好,和谐,与宁静吧。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