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真是一叶障目”江莞对冯廷发出这样慨叹,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事情的起因源于一次外出。她本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府里闷久了免不了要活动活动筋骨。鉴于上次的教训,这次江莞打算提前跟冯廷打声招呼。
“不会跑远的,很快回来”
怎么会这么没有底气,明明来之前在心中演练好的。
最近几天的冯廷似乎心情格外舒畅,无论走到何出面上都是带着笑意的,尤其见到江莞,四溢的笑容便会又张扬几分。
冰凉手掌被一片温热包裹,冯廷轻轻拾起她的手腕握紧,柔声道:“我陪你一起去”
一起去,这三个字在她心中引起一阵慌乱,无论现在的关系发展到哪一步,她心中依然对冯廷有几分惧怕,甚至对单独相处这件事十分的抗拒。
她在害怕什么呢,或许是因为愧疚吧,明明不爱却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敢面对他,自己当真是愚蠢至极。
“不……我只是出去走走,很快回来”
这是她今日第二次强调很快回来,躲闪的眼神加上迫于得到肯定回答的急切都被面前的这个男人看在眼里。
眸中闪过一丝暗淡的冯廷慢慢低下头,十指交缠的手却并未放开,或许她被自己昨日的行为吓到了,对两岁孩子也能下得去狠手的人,这……并不是自己所期望的本意啊。
“那我在府中等你用晚膳”
呼——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瞬的如释重负伴着一瞬的千斤重担。面前的人依旧笑得和煦春风,不时捋一捋自己的脑袋。
“别太贪玩,早点回家”
她心中又有点故意不去,要不就不去了,或者他跟自己一起也是可以的。江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发什么愣,还不快去”倒是冯廷率先拉着她走到门口,轻轻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别让我等太久”
他后面说什么话江莞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在冯廷温润的唇瓣触上自己肌肤的那一刻,她就听不懂任何声音了。像是失去了正常人的反应能力,每个字都听得见,连在一起却稀里糊涂。
他笑着说我先回去了,留给江莞一个干净利落的背影,风摇曳起洁白的裙裾,她愈发恍惚了。她慢慢转过身,并不知道自己走出几步远时,身后的人停下脚步,眼看着她的背影由模糊到消散才肯离去。
她心里有别人和走不进她的心到底哪一个更痛苦,两者都体会过的冯廷淡然一笑,这次你若跑了,我便不去寻你了。
街边熙熙攘攘,嬉闹无比。来往的人流皆成群结队,原本满心欢喜的江莞终于如愿以偿却远没有自以为的喜悦,心中反到生了几分落寞。
听到有庙会的消息,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在京都时,倒是时常凑这样的热闹。近几年这样的日子愈发少了,不由得生出几分隐隐的期待来。
鲜红的灯笼高高挂起,一列十个,一排十个。路过一个个小贩时总能碰见带着孩子的父母,或猜灯谜或选一个冰糖葫芦。他们的笑容真甜美,那种四处洋溢的幸福即便是暗处的江莞也能感同身受。
“或许,我该让他一起来的”
边这样想着,江莞已经踏进一个古铺。铺中央安置了一鼎巨大的香火炉,袅袅朦胧,染的四周浊白一片。
江莞初进这庙时,便闻到一股焚香的味道,许是许久不来,未曾觉得有几分熟悉。
这铺中的墙有些高大,阳光并不能十分充足的流进来,由此显得更加阴森。
还是早些离开吧,她这样想着准备离开。
“你是寻着这香味来的吧”
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用回头也能猜测定然是一位老者。
一回头,果然看见一个满鬓斑白的人“我只觉这香味有些奇特,好奇之下进来瞧瞧”这香气是由几分浓烈,从前也算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了,但此香确实是第一次闻。
“那……身体可有些不适?”
为什么会这么问,这样的话有一个老者问一个姑娘似乎很不合适,况且此处并非药铺。
“并未……”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视线渐渐模糊,身体开始东倒西歪,除了老者依旧挺立外,一切都在天旋地转。
“冯廷什么时候会找过来”
她自苏醒时便这样想,只要寻着自己出门时的踪迹,应该不难。
此刻阴暗的房间内,和她一样被捆住双手双脚的女人有二十六个,光鲜亮丽者有之、破布烂衫者亦有之。太久没见过阳光的人,目光都是如此阴戾。干黄枯燥的皮囊下埋着绝望枯竭的灵魂。
江莞试探着用右脚碰了碰旁边人的脚,没有任何反应。再碰了碰,还是不理会。她像一个活死人一样,一言不发没有任何知觉。
“今天新来了一个,料子不错,可以赚一笔”
熟悉的苍桑声自门外传进房内每个人的耳朵,江莞一顿,很快便意识到他们口中指的就是自己。
咣当——
门打开的声音惊动了房内所有人,原本寂静的四周顿时浮现一股恐惧蠢蠢欲动。心跳、喘息、哽咽……嘈杂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拖出去,挑断她的手筋”
语速缓慢又极其平静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借着就有两个面目阴森可怖的壮年走向自己。她想挣扎,全身却松软无力,拼了命也使不上一分力气,哪怕是张张嘴,皱皱眉,却是白费功夫。
直到身旁那个不理会自己的女人被拾起,她才注意到此次行动的目标并不是自己。她是真的被拖出去的,双脚滑行在地,被甩在门楣上时依旧没有反应。
她被拖出去的那一刻,屋内忽然安静下来,抽泣的声音停住了,宁静到仿佛没有任何生命存在一般。而屋外,惊天动地的嘶吼惨叫声无孔不入地取代了屋内每一个角落。
这么尖锐的声音,自己这辈子只听过一次。
“脚筋断了还不长记性,想靠双手爬出去,痴心妄想。想逃跑,这就是下场!”
为首的人喊出这句话时,屋内仍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阵阵心跳像雷鼓般绝望嘶吼。
“从我进门你就瞪着我,这么锐利的眼珠子客人不会喜欢的。来人,拖出来剜掉。”
这次说的一定是她,那根食指正对着自己的瞳孔,粗壮下人一步步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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