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的身子有一半都被杂草丛遮挡住, 她望着锦绣：“表小姐？”
锦绣没有动分毫, 只站在远处：“这是什么地方？”
芍药弯腰将周身的杂草尽数除去，没了遮蔽，她的右手边赫然出现一口旧井。锦绣眼睛一缩, 那井口边缘竟沾有不少暗红色的血迹。
芍药见她色变, 一只手按到井口边缘露出浅笑：“此处，原先是二房一位姨娘所居的院子, 那位姨娘很早以前就去了, 二老爷待她情深义重，不愿旁人迁居, 便日渐荒废了。”
“若真是情深义重，怎么会任由它荒芜至此？”
“二老爷以为那姨娘已远走高飞，因爱生恨，哪里还会叫人打理这院子？既不愿旁人染指, 又不肯悉心维护，就如此这般, 让这个院子在国公府荒废腐烂，一直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芍药拍了拍井口，“不过，事实真相并非如此, 那位姨娘根本从未离开过国公府，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在这个院子里好好地待着。”
锦绣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芍药：“表小姐猜猜, 她眼下人在何处？”
锦绣不受控制地看向那口井，深吸了口气：“恐怕不仅仅是那个姨娘吧？”一个多年前死了的人，不可能到如今还发得出这样的腥气。
“表小姐的鼻子果然是灵，”芍药道，“不错，不仅仅是她，还有抱琴、湘莲、雪莲、宝珠……一个一个，都在底下好好地待着呢。”
锦绣立即转身去推窄门，想要离开，却发现这门仿佛被抵住一般，全然推不开。
“不必白费力气了，这门从里面是推不开的。”
锦绣扭身望着她：“你和谢柊草菅人命，不怕报应么？”
听到谢柊二字，芍药勾唇：“雪雁死前分明什么都没有说，你不过是猜的罢了。”
锦绣：“不尽然，雪雁临死前抬起了手……我一心以为，她是不是有意指着什么，直到前日，我才明白那只手是什么意思。”
她抬起手，微微蜷曲大拇指：“你看看，这不就是‘四’么……”
芍药一滞，不以为意道：“那又如何，凭借你所说的气味和这么一个牵强的暗示，旁人就会信你所言？表小姐，你还是过于天真了，雪雁死了便死了，你不该追根究底。”
锦绣不理会她这话，只道：“为什么要帮着谢柊杀她们？”
“四爷喜欢杀女人，而这些女人又该死，就这么简单。”
锦绣倒吸了一口凉气：“宝珠是谢欢院里的丫头，她与秋芳院毫无瓜葛。”
芍药盯住锦绣：“表小姐，你恐怕还不知道，宝珠就是因你而死……”
锦绣睁大眼，不可置信：“你胡说！”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去青山院时掉到地上的那一方帕子？”芍药意味深长地一笑，“早先，大少爷不知在哪儿得了一块帕子日日贴身带着，惹得大少奶奶心里不痛快，为了这帕子的事，湘莲毁了容，大少爷还发落了雪莲姨娘，本以为这事儿就这此了结，没有想到，当初竟是湘莲那丫头自欺欺人，帕子，根本就不是她的！撬开她的嘴才晓得，帕子，原来竟是大少爷在后园捡的，而且是四小姐身边的丫鬟掉的。你想想，茴香院不过两个贴身大丫鬟，仅一个宝珠有几分姿色，又是个机变聪敏的，我们自然只会怀疑到她头上去……可是万万没想到，到头来，就连宝珠也是枉死。”
锦绣骇然后退，身体贴着石墙，通身泛着冷寒。
“少奶奶只命我处置她们，她素来信任我，从不过问旁的，我自然不能令她失望，既然要处置，就该彻彻底底地处置了，不能留一分半毫的祸根，”芍药向她缓缓走近，“抱琴是少奶奶的人，却暗地里收二小姐的好处做事，该死！湘莲胆敢当着少奶奶的面勾引大少爷，该死！雪莲不过是洒扫贱婢出身，当了姨娘竟自以为能压少奶奶一头，她该死……这些人，全都是该死！”
锦绣艰难地开口：“你以为你做这些，就是在帮你们少奶奶？简直荒谬……”
“这些事都是我做的，与大少奶奶半点干系也没有，”芍药想到江雅言，目光变得眷恋而温暖，“她是干净的，这些事不必脏了她的手，我来做就好……我跟四爷，我们一向都做得很干净，从未失手……表小姐还不知道吧，闵氏，就是四爷的亲娘，这院子的旧主。当年所有人都以为她走了，其实是她与府外的野男人偷情，还打骂四爷，才被四爷亲手弄死，你知不知道四爷是怎么弄死她的？”
看着锦绣苍白无色的面容，芍药脸上的笑越来越大：“是趁她睡着的时候，用绳子活活勒死的……雪雁本来不用死，可她偏偏要多管闲事，看见了不该看的，本来我还挺喜欢她的，她和我一样，一心一意只为了主子想……”
“她跟你不一样，”锦绣摇头，“就算是我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残害无辜，她跟你，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芍药的脸狰狞了一刹，几近扭曲：“碍着大少奶奶的女人，死有余辜，你今日也是，非死不可。”
“谢毓今后也会有数不清的女人，恐怕你是这辈子都杀不尽了。”
“你还是不明白，”芍药已经走到她近前，“大少爷榻上的那些玩意儿，自然不必放在眼里，可你不同，我在秋芳院这么些年，从未见他对哪一个女人上过心，除了你……”
“就因为那块帕子？”锦绣轻嗤。
“不仅仅是帕子，大少爷还喜欢用你调的香……早在围猎前，大少爷就跟大少奶奶提了要纳人进门的事，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此人是你，你可晓得，以大少爷的性子，原先他但凡看上了谁，从不主动与少奶奶知会，都是直接将人抬进门，偏偏你却不同……还有那个眉姨娘，原先我不知道大少爷是看上了她哪一点，后来我才知道，上元灯节那夜，大少爷是将她错认成了你……”芍药抬手抚上锦绣的脸，“你的确是生得好，也不太笨，我瞧得出来，原本少奶奶也是有几分喜欢你，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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