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来比直接扇谢柊巴掌还难受,气得谢柊二佛出世五佛升天:“你、你……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柳三娘不甘示弱:“不敢不敢,我这女子还比不得四表哥小人当得厉害!”
谢柊站那让儿咬牙切齿地看了会儿她,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拂袖而去。
谢欢刚才还想充好汉帮忙来着,一见柳三娘如此,显然是用不着她挤上前了。锦绣也在上头看得目瞪口呆,这柳三娘虽容易拿乔,且嘴巴不安分,但没料到吵起架是如此一把好手。而且她那一口吴侬软语,噼里啪啦说着也不让人嫌烦,反倒有趣得紧,不禁道:“三娘,你骂起人来可比先前说话可爱多了。”
柳三娘本见她们二人都看着自己还暗道不好、心中懊恼,没想到锦绣不但没奚落自己“泼妇骂街”的行为,还出言逗趣夸她,脸色缓和了几分道:“都是那谢柊找上门来的。”
“你别与他计较,四哥就这个阴不阴、阳不阳的样儿。”谢欢道。
柳三娘点头,气和顺些:“我瞧他早就看不惯我,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也就忍了,偏他今天还找上来,这口气怎么也得出。”
锦绣下了楼,三个女孩聚在窗边说话,经此一事,与柳三娘倒觉得亲近了几分。
锦绣暗笑自己,莫不是觉得柳三娘也替自己出了口气?谢柊对她的不喜之色从初回见面就有,虽说不至于在意,但每回遇到那种刺人的视线都让人不舒服。
谢欢:“其实四哥也挺可怜,他是二伯父从外面抱回来的,听说他娘亲是个绝色的戏子,死也不愿入府为妾,在外头生下他,知会了二伯父一声,就自个儿远走高飞了。”
柳三娘没好气:“那又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他娘!”
锦绣给她逗得一笑。
谢欢指指她:“你还笑,没见着她怎么说话的!”
“是我的不是。”锦绣起身行个大礼。
柳三娘眼珠子一转:“怪道他看我不顺眼,想是他因为那无情无义的生母,见了貌美女子就觉得刺心罢了。”
谢欢大笑:“好你个不要脸的。”
柳三娘便与她笑掐起来。
原本柳三娘还端着架着,先头火气上头与谢柊这么一吵,总归是个原形毕露,也没有必要再装模作样、拿腔捏调,反倒完全放开了。
柳三娘的话听起来荒唐,倒也不是完全不可信,锦绣暗道,这位谢家四表哥兴许是对她们这些“红粉骷髅”都看不过眼。
笑闹一阵,柳三娘突然惆怅起来:“可惜二表哥怎么突然就要成亲了……唉!”
谢欢:“圣旨都下了,你可别动歪脑筋,闹得我二哥和未来二嫂不痛快我可饶不了你。”
柳三娘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
谢欢:“不过我记得,小时候你第一次来我们府上不是想亲近我大哥的么?”
柳三娘一个激灵:“别,我怕折寿!”看样子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很可怕的回忆。
她这副样子谢欢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事?”锦绣也看过来。
柳三娘青着张俏脸,抵死不肯说。
这么丢人的事,她能说?她头一回来谢府一眼就看上了谢毓,拿出在自家撒泼无赖的本事,死黏着他不放,哪晓得这个谢毓表面俊美倜傥,实则是个黑心的鬼,竟捉蛇来吓她一个七八岁的女娃。那条小蛇是柳三娘的人生阴影,自此后她见到谢毓就害怕。小时候觉得谢毓怀里总有条小蛇,大了觉得那华服底下藏了条巨蟒,总之,能避则避,眼不见为净。相比之下,谢枫的温柔和善、清朗无害简直就像金子一般闪闪发光,将那阴邪勾魂之辈比到了泥地里!
谢欢厮磨了柳三娘好久她都守口如瓶,锦绣心道,这回忆多半有些惨痛。
……
当夜,谢毓翻了青山院的墙。
他慢悠悠踩着步子往里走,心里思量着要不要干脆早日把这小酸儒纳进门来放在眼皮子底下,好过自个儿一堂堂龙城卫总督三天两头跟做贼似的翻墙。
结果一走到里屋,两眼一眨,这小酸儒煮着茶、备着点心显然是正等着他过去呢!谢毓眼睛一眯,大步慢条斯理地走到她跟前,一手勾住她腰:“想爷了?”
锦绣静静看他道:“大表哥稍坐,我有要紧事与你说。”
谢毓拣了几颗花生扔嘴里,歪着头看她:“说。”
锦绣挣不开那铁掌,只能维持着如此不庄重的姿势开口道:“今日柳家人来府上做客,我与表妹、柳家姐姐去了书阁,在书阁顶楼,发现了一样感觉不大好的东西。”
“什么东西?”谢毓举着筷子拨弄盘中小点。
锦绣望着烛火:“是一个画有筋脉、脸容的小纸人,背后刻着个红色的血字。”
那来回拨弄的筷子骤然一停,一室的温度仿佛都冷却下来:“然后呢?”
“我把它烧了。”
静了片刻,谢毓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在哪里找到的?”
“夹在一本农书里。”
谢毓扳过她下巴:“有几个人知道?”他目光深邃,暗沉无光,虽仍然一手勾着她的腰,却俨然一副审讯之势。
锦绣:“只我一个。”
谢毓审视着她的脸上每一处神色的变化,那黑玛瑙一样的大眼里有心悸、恍惚、坚定,却没有丝毫恐惧。
锦绣心里清楚,有人在府中设巫咒,小可削籍夺勋,大可株连九族,要想阻止此人,又不惊动朝廷,唯有暗查,而暗查巫咒,别说是定国公府,放眼京城,恐怕只有谢毓能做,也只有他敢做。
“是不是猜到了是什么?”谢毓忽而笑了,扳着她下巴的手变作温柔轻抚。
锦绣见他眼底毫无笑意,只点头:“大约……是符咒一类的东西吧?”
谢毓将她搂近了,让她的脸贴在自己胸前,未免她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被吓着:“你做得很好,往后看到就要立马烧了。”
锦绣难得乖顺没有乱动,实则心里滋味难言。
谢毓轻抚她一阵:“此事不能声张,不然我们都得脑袋搬家,嗯?”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却也是从未有过的阴冷。
锦绣连连点头。
当晚,谢毓没有久留,稍坐片刻就离开了青山院。翌日,谢府书阁大火,藏书、柜阁、字画付之一炬,只留下了一副焦黑的空楼架子。
谢府中人惊惧难言,府内起火本就令人不安,见识到这火势不烧尽一切就不止息的恐惧场景,更是人心惶惶。
锦绣听到消息时虽有惊愕,却也了然。
……
与此同时,秋芳院内也是一片混乱过后的狼藉景象。
西院屋内,座上是江雅言,旁边是乔姨娘,胡姬手脚被捆倒在地上。她衣衫破碎,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身子,大眼里满是惊惧。屋外,有个粗布短衣的男子被五花大绑挂在树上。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江雅言道。
胡姬:“我要等大爷回来!”
乔姨娘掩口讥笑:“等大爷回来亲眼看看你们这对狗男女?”
胡姬悲愤欲绝:“这是有人故意害我,一定是你们害我!”
江雅言冷道:“捉了现行还能冤枉你不成?你还敢说你刚刚没有和那个奸夫苟且!”
“我呸!江雅言你真不是个东西,摆着一副清高样儿,暗里比小人还小人!”
“给我掌嘴!”
两个婆子上前,一个按住胡姬,一个啪啪啪打巴掌。
不消一会,胡姬的脸就肿得没了人形。她恶狠狠近乎癫狂地盯着上面的人道:“别以为这几下能堵住我的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大爷要不是为了你祖父那点恩情怎么可能娶你!你就是个生不出子儿的倒贴货!”
乔姨娘咽了一口口水,还有这事儿?这娘们真是什么都敢讲。
江雅言眯起眼睛,声音像淬了毒:“谁跟你说的,我祖父的事?”
胡姬得意地笑起来,然而脸上肿胀,这一笑比哭还难看:“当然是大爷亲口告诉我的。”实际此事是胡姬无意从旧丫鬟处偷听得到,她故意如此说,是为在江雅言心口扎上一刀。
江雅言眼睫一垂,神色不明,只举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胡姬与人通奸,不知悔改,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你不能!”胡姬大怒,就要跳起来扑过去,却因手脚被束半路跌落。
乔姨娘见她睚眦欲裂的模样,暗下心惊,心说这西胡的女人果然强悍不要命。
江雅言给了入画一个眼色,入画便领人出去打板子。少倾,屋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天惨叫。
惨叫持续了一会儿工夫便没了,入画进屋,一脸平静地禀报:“少奶奶,胡姬没抗住。”
乔姨娘握着茶杯的手一抖,这才打了几下就去了,她估摸着还不到二十大板,明明胡姬的骨头应该比她们都硬,莫非这板子……她下意识想朝旁边看一眼,又觉不妥,便垂了眼皮看茶杯里漂浮着的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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