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山庄发生血腥冲突。
虽然没死人,但是伤了一百多人。
燕云歌带上人马,急匆匆赶往富贵山庄。
进入山庄大门,一地狼藉。
一路走,都能看见未曾清洗,已经干涸的血迹。
触目惊心!
偌大的山庄,数万人的山庄,犹如死去,安静得像个鬼城。
往日热闹祥和,一片宁静繁华的景象没了。
广场上没了集市,也没有行人来往。
只有几个铺子开着门,冷冷清清,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燕云歌深入茅棚区。
这里住着数万流民,很多已经安家落户,生儿育女。
以往,一排排整齐的茅棚,多了刀砍斧劈的痕迹。
继续往前走,数排茅草房已经烧成灰烬。
有烧了一半的房梁,孤零零地倒在在灰烬中,看上去特别凄凉。
每一栋完好的茅草房内,在门背后,窗户背后,都有一双或是几双眼睛,偷偷地通过缝隙,冷漠地打量燕云歌一行人。
他们眼中是警惕,焦虑,愤怒,后怕,担忧,恐慌……
各种情绪不一而足。
离开茅棚区,燕云歌又去了三区。
这里是临时住所,住着上千附近来此干活的乡民。
王元娘和沈小哥两口子,就住在这一片。
这里的情况更加惨烈。
满地血污,房屋倒塌,焚烧殆尽。
有人坐在已经烧成灰烬的茅草房前面,神情呆滞,久久回不过神来。
各个路口,多了巡逻的侍卫。
所有侍卫全副武装,身佩腰刀,手持长枪,眼神警惕。
一旦发现不对劲的情况,立马就会采取行动。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整个山庄,如临大敌,每个人脸上都失去了往日的笑容。
往日欢快玩耍的孩子不见了。
夏日坐在树荫下乘凉的老者也不见了。
喜欢凑热闹,往集市上闲逛的年轻人也不见了。
所有人都躲了起来,等待着命运地安排。
围着山庄走了一圈,燕云歌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变得铁青。
报信的人,只说山庄有人群殴,很多人受伤。
却没有具体详细地说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即便说了,言语如此苍白,最多只能形容出真实情况的百分之一。
唯有亲眼所见,才能清楚地知道这一次的流血冲突,到底有多严重。
燕云歌对燕随说道:“回公房!”
侍卫们簇拥着她,回到山庄公房。
燕随心中忐忑不安。
在书房落座,丫鬟奉上茶水。
闲杂人等,全都退出去。
燕云歌将茶杯往前一推,推到燕随的面前,“喝点茶,不用那么紧张。”
燕随苦笑,越发忐忑,“姑娘有什么想知道的,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燕云歌“嗯”了一声,“参与斗殴的人,一共有多少?伤者具体多少?”
燕随立马挺直了背脊,态度严谨道:“回禀姑娘,双方参与斗殴的人员,一共一千七百八十二人。可能有漏网之鱼。若是姑娘需要知道确切的人数,小的现在就让侍卫挨家挨户地搜查。”
燕云歌摆手,“不用搜查。这一千七百多人,你是怎么处置?”
“全部抓起来,分开关押。都关在空着的仓库里面。先饿三天,只给少量水喝。饿得他们没了力气,就不会闹腾。”
“全部都关了起来?”
“是!伤者共有一百三十五人,按照伤情不同,分批关押。”
燕云歌冷哼一声,“我听说,斗殴发生在半夜?”
提起此事,燕随也是一脸后怕,“正是!这场斗殴出其不意,小的没有尽到责任,事先没有得到任何风声。半夜三更,突然外面喊声震天,这才知道发生了大规模地械斗。幸亏山庄有数千的侍卫,否则根本弹压不住,甚至会引起更大规模的冲突,连山庄都会被他们冲破,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谢天谢地,东家将练兵场所定在了富贵山庄。
否则,叫那帮杀红眼的暴民冲破山庄,山庄的人得死一半。
仓库里面囤积的货物和粮食,也会被抢光。
转眼间,整个山庄就会被毁掉。
他接着说道:“如果这场斗殴发生在白天,事情根本不会如此严重。甚至还没打起来,就已经被侍卫弹压下去。那帮暴民,选择半夜突然袭击,防的就是山庄的侍卫。差一点让他们得逞。”
燕云歌问道:“事情的起因,问清楚了吗?”
燕随连连点头,说起事情起因。
“已经问清楚了。事情起因,是因为水源。河水断流,地势较高的水井,出现枯竭。住在山坡上的开荒流民,吃水困难,于是就前往地势较低的三区打水。”
“但是流民人数太多,有些人不守规矩,弄得住在三区的本地乡民都喝不上水,或是打水需要排半个时辰的队伍才能轮到他们。有的人为了打水,甚至排了整整一个时辰的队。”
“三区的居民有很大意见,上千人联合起来,抵制流民进入三区打水。双方平时就有摩擦,这次因为喝水的问题,积怨颇深。小的已经尽力居中调节,划分打水时间,甚至限量用水。并且抓紧时间,在地势低的地方,打更多的水井。”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帮流民会在半夜袭击三区,杀了住在三区的乡民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乡民大部分都是本乡本土的人,很团结,很快反杀回去,一路杀到流民茅棚区。”
事情大致经过就是这样。
这次流血冲突的导火索就是火。
深层次的原因,就是地域身份歧视。
本地乡民,就算穷到要来富贵山庄干活挣钱,依旧瞧不起那些开荒流民。
开荒流民对本地乡民也是颇为鄙视。
一群京畿地区的乡民,混得比他们这些流民还差,理应鄙视。
双方之间,平日里就有很多摩擦,冲突。
不过,那时候大家还都懂得克制,知道守着山庄的规矩,不敢将冲突扩大化。
这一回,因为饮水,积累许久的问题猛地爆发出来,于是就发生了流血事件,一千多人参与,一百多人不同程度受伤。
万幸的是,当时半夜,看不清楚,没有出现人命。
燕云歌面容严肃地说道:“这一次的冲突,你有很大的责任。我早就提醒过你,要防着那群流民。他们喜欢抱团,有的人天生就爱逞凶斗狠。风调雨顺的年月,这些人或许会安分守己。一旦遇到天灾人祸,生活不顺,这帮人就会率先跳出来搞事。”
“从一开始,你就该直接将这帮喜欢逞凶斗狠的人清理出去,不准他们住在山庄。相反,本地乡民,都是为了讨生活,他们的家他们的根就在京畿,他们的内心更踏实,也更愿意遵守山庄的规矩,安安稳稳挣钱养家。”
“流民人数众多,涌入三区打水,挤占乡民的机会和时间。若是流民让当地乡民先打水,他们再去打水,冲突不会发生。从一开始,你的立场就有问题。”
“你内心深处,更同情那些一无所有的流民。所以,你在居中调节的时候,只考虑到公平。殊不知,你所谓的公平,其实是侵占了本地乡民的利益。你居中调节,既不能让流民满意,也不能让乡民满意。本来可以避免的冲突,被你一调节,反而放大了情绪和冲突。”
燕随听完,冷汗津津,“小的该死,请姑娘责罚。”
燕云歌冷着脸,“你当然要受罚。我早就同你说过,那群内心踏实的本地乡民才是山庄所需要的人。那群流民,他们的根不在这里,他们没办法踏实安稳的生活。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要搞事。
我也告诉过你,今年不招收流民,只招收京畿附近失地破产的乡民。我还提醒过你,必要的时候,清理一部分流民出去。你的工作,首要是要确保山庄的安全和利益,而不是散发同情心。可是,你让我失望了。”
燕随低下头,愧疚,懊恼,后悔……
“请姑娘吩咐,小的该怎么做,才能将功补过?”
燕云歌冷哼一声,“从今日开始,你只负责山庄种田经营这一块。人事这一块,就交给新来的计平大管事。”
曾经的南北杂碎汤一号店店主计平,从书房外面走进来。
这一回,他是妥妥高升。
直接从南北杂碎汤副管事,升任富贵山庄大管事,同燕随平起平坐。
与此同时,四季布庄富贵山庄店的计管事,则被调入京城。
计家两兄弟,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当差。
这是燕云歌的原则。
与其相信人,不如相信制度。
人有弱点,切莫考验人性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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