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缓缓睁开眼。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一轮明月投射了少许光进来。她吃力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抬眼差点被吓得叫出声来。
因为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不知道他在那里坐了多久，又看了她多久。
苏心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声音惊得变了调，“誉儿？”
男人不说话。
苏心靠着枕头，她想要去开灯，但是没有床头灯，而墙上的按钮了。她折腾了一会儿，觉得根本无济于事，就抬起头看天花板。
“你又来干什么呢？我已经被那罪恶感折磨到快要死了，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
似乎她的话很好笑，男人轻笑了一声。
“你真像他。”苏心看向他，“和他一样，都是那么的邪恶，都是那么的可怕，可是，你从小没有在他的身边，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的？”
男人启唇，“生活。”
苏心愣了愣，听见男人接着说，“生活折磨了我，让我变成了一个‘恶魔’。你说，到底是厉家邪恶，还是我邪恶？”
“厉家……”苏心浑身颤抖，“我明明让若水远离他们的……”
“远离？不是你把她送到厉家面前的吗？苏心，你可真是一个虚伪的圣人。从你决定联系江敬安开始，你就已经想好了如何通过出卖苏若水，得到活下去的机会。”
他的话比利刃还要锋利，比黄蜂的尾后针都要毒辣。
苏心被他的话刺得说不出一个字来，片刻后，她才找到自己辩解的声音，“我没有，我只是以为他会看在她是自己女儿的份上，在我死后给她一份安逸的生活……”
“盈江镇的生活不安逸吗？你不曾体验过豪门的日子，又为什么会觉得有钱就是快乐的？哦……有钱不一定快乐，但是一定能让你活得稍微久一点。”男人恍然大悟般的讲道。
她好像被他剖解开了，那些龌龊的想法，全都被他一一地摆了出来。
就像屠夫砧板上的肉，无所遁形。
苏心闭上了眼，她不想听这个男人说的任何话。
哪怕，她是那么的爱他。
脚步声传来。
男人走到了苏心的床边，他拿着一颗胶囊和一杯水，递到了苏心的唇边，“吃了它。”
苏若水睁开眼，看着他掌心里的胶囊，声音颤抖，“你要杀了我？”
她的恐惧让他发笑。
男人徐徐说道，“你怕死？你本早就应该死了，要不是苏若水，你能够活到现在？放心，这个东西现在不会杀了你，它只会榨干你死前的最后一丝价值——帮助苏若水逃脱这个绝境。这是你欠她的，不是吗？”
胶囊离苏心的嘴唇又近了几分，他的话语好像恶魔在引诱世人，“吃了它，还你的债。”
“不、不……！我要是死了，若水会很伤心的！我是她的妈妈，我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受苦！”
苏心慌张地想要逃跑，但是她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
不期然地，她从病床上跌了下去，但是声响并没有引来其他人，好像她和世界隔离开了。
胶囊又递到了她的嘴边。
“吃了它吧，你快死了，你难道想你死后苏若水依旧被江敬安操纵吗？她为了你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原生的罪孽难道是她应该承担的吗？她原本可以高高在上，都是你，让她落到这个田地……”
他似乎在同情苏若水，话里的感情丰富地宛如诗歌朗诵。
苏心被他说动了。
是啊，那个孩子，本来就没有义务为了她献出这一切。之前是她不知道，可现在她既然知道了，难道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付出吗……
“吃了它，你也能摆脱我了。”男人温柔的说，“摆脱你最不想接受的东西，你的罪恶。”
他的话刺激了苏心。
苏心抓住了胶囊，一口吞下，把一杯水喝光。
见她吃下胶囊，男人很满意。他把苏心搬回到病床上，转身离开。
“誉儿！”苏心含着泪呼唤他的名字，“可不可以，在最后，叫我一声‘妈妈’？”
男人停在门口，他削瘦的脊背微微紧绷。握着门框的手因为太用力，青筋从薄薄的肌肤下透起来。
他走了，只留下一句让苏心泣不成声的话。
“你不配。”
……
这几天以来，苏若水都在暗中把她看到的文件记下来。
厉君庭毫不避讳她，有时候甚至让她坐在自己旁边。苏若水一开始还会躲开，时间一长，干脆就在旁边看了起来。
她在一些文件上看到了陆天梵的名字，很多次，让她不由得问道，“这个陆天梵似乎很厉害？”
厉君庭的笔尖划出了一个优雅的花体J，他侧过脸看苏若水，仿佛想从她的微表情里看出任何伪装的痕迹。
“我可是很讨厌他的，给我找了那么多麻烦。”苏若水说着，塞了一颗坚果到他的嘴边，“给我讲讲他呗？”
厉君庭眼里出现一丝无奈，他含住坚果，顺便带过她的指尖，引得苏若水伸回手去，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是曹祯的女婿，目前，应该是执掌巽江的暗部。”他说。
苏若水拧眉，“应该是？听上去很不确定？”
厉君庭勾唇一笑，“那你觉得呢？”
“这是在诈我？我现在可比以前聪明多了，还是那句话，我不认识他，根本不熟。”苏若水转移话题道，“暗部是什么地方？”
“类似于刑罚典狱的地方，陆天梵这个人的手段很多，进了暗部的，几乎没有他撬不开的嘴巴。”当然，除了他们望京的人。
“也就是严刑逼供的地方咯，那陆天梵这个人，不就和古代的酷吏差不多吗？他的身份应该不止如此吧？”
厉君庭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这些事，她应该比任何都清楚才对，毕竟那是她的顶头上司。
苏若水有点儿自找没趣的感觉，她跑去刷牙洗脸，爬上床睡觉。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被人抱住了，不由得说，“这就处理完了？才一个小时。”
厉君庭把唇印上她的锁骨，浅浅地笑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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