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冷血
风卷起火星,呜咽着从破庙窗口吹出,比起边塞之风,少了几分寒意,火光明暗,让庙内的神像,忽隐忽现,光影中多出几分狰狞。
清脆的铃声,在荒寂的夜里显得异常诡异,陈忠听到这声响,轻轻抬起头,自语道:“果然。”
破庙的大门被人推开,火堆被进来的风一吹,暗了一下,接着暴涨了几分。
推门进来的戏班班主见到庙内的是陈忠等人,微微一愣,便抱拳说道:“各位大爷,行个方便,戏班着实找不到落脚地了,借个避风挡雨的地,绝对不给各位添麻烦。”
陈忠点了点头,用手中的木材敲了下火堆旁边的酒坛,说:“借着班主的酒,可以闲聊会。”
戏班主笑着点点头,便招呼戏班子进入破庙,寻着大门之后的方寸之地,算是今夜的安身之所。
安顿好戏班,班主走到陈忠身边,对着陈忠抱了抱拳,说:“多谢这位爷成全。”
陈忠摆手示意没事,给班主递过去一个瓷碗,班主赶忙接过,自行斟了小半碗。
“班主不是要去唱戏吗?怎么这么快就赶路了?难道是又有人请你们去唱戏?”
被问及此处,班主神情有些愤愤,端起碗将酒吞下,说:“真要是能接着活,别说半夜赶路,就是睡着赶路,我都愿意干,可惜没有下个活,连今天这个活,主家都百般刁难,这不,我们全班人马连夜收拾行囊,不受他那个鸟气,给的钱不多,还非得乱改戏词。”“吃这碗饭,有钱就行,你管他什么?”陈忠给班主倒了碗酒,劝慰道。
戏班主双手接过,有些叹气的说:“这位爷说的在理,可我就是这个性子,我可以把你当爷伺候着,但你别对我的戏指手画脚,不然给再多钱,我都不给你唱。”
陈忠陪着笑了一下,问道:“班主,你们都是在什么地方唱呢?”
“主要在蓟州地界上唱,要是东家给钱给的多,也去周边跑跑,都是为了混口饱饭吃而已。”戏班主眼神有些沧桑的说着,眼底深处都是故事。
陈忠端起碗,笑着说:“不说这些,喝酒喝酒。”
两人谈着戏文,聊着各地见闻,不知不觉间,半坛酒已经进了两人肚子。
同陈忠相谈甚欢的戏班主瞅了瞅外头的天色,对陈忠说道:“谢二爷的酒水,天色不早了,小人就不打扰二爷休息了。”
陈忠摇了摇酒坛,笑着说:“这不是还有半坛酒吗?喝完再走呗!就当是还你送酒的情意。”
戏班主愣了一下,有些迷醉的眼睛,突然变得清醒起来,仔细看着陈忠,想从陈忠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喝酒喝酒!盯着我看,也看不出花来。”
戏班主同陈忠碰了一下,将碗中的酒水喝干,平静的说道:“二爷,早就看出来了,何必再继续同我这般虚与委蛇呢?”
陈忠自顾自的斟酒一碗,眼珠动了一下,喝掉碗里的酒水,说:“如果是我,我还真看不出来你有什么破绽,可惜你扮什么不好,偏偏要扮个戏子,不巧,我们这里头就有一个大家。”
“这是沈老板,想必你也可能听说过他的名号,毕竟《樊江关》名噪一时。”
戏班主听陈忠这么一介绍,脸上满是无奈,终日打雁,还是被雁啄了眼睛。
“久仰沈老板名号!这次,我们栽的不冤!”戏班主倒也干净利落,没有做什么垂死挣扎。
戏班主的话传到他那伙人耳中,立马引起了骚乱,好几个汉子都从压着的箱子底下抽出了长刀,几个真戏子吓的缩成一团。
“班主,真想动刀刃?”陈忠淡淡的问着,班主却看到陈忠的手隐隐握着刀柄,只要他回答一句错了,那他的刀便会砍到自己身上。
戏班主扭头对身后喊道:“都把刀丢了,我们这次栽了。”
“石爷,我们就算死,也要拼死两个,哪能这么轻易的让他们得手。”握着刀的一个汉子大声喊着,为自己壮胆。
话音刚落,一柄尖刀便从他胸口穿出,带着血的刀尖,往外冒着热气,那人低头一瞧,却见那柄尖刀被人快速抽走,随之抽走的,便是他全身的力量。
谁也没有注意到瘦猴是什么时候混进他们那伙人当中去的,在他们反应过来前,瘦猴早已退回辅兵之中。
“我要杀了你!”
“替大牛报仇!”
“和他们拼了!”
“对,和他们拼了!”
“够了!”戏班主一声怒吼,压过了所有悲愤的声音,他看着还拿着刀的人,咬着牙吼道:“把刀都丢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说丢了就丢了,你们难道还想看到有人死吗?”戏班主粗暴的打断那人说的话。一股兔死狐悲的气氛在他们人群之中蔓延,一人愤愤的扔掉手中的长刀,紧接着便是一阵长刀落地叮叮当当的响声响起。
“把他们都看管好。”陈忠吩咐一句,看着腮帮都快被咬碎的戏班班主,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至少你保住了他们的命,还有你的命。”
戏班主惨笑一声,指着他自己向陈忠问道:“二爷,即使你不杀我们,把我们都放了,你觉得我还能回去吗?”
不战而降,搁哪里都会被人戳脊梁骨,更何况看着自己兄弟死在面前,还连男人的血性都拿不出来。
“至少你还活着。”陈忠有些深沉的说了一句。
戏班主喃喃道:“我确实还活着。”
陈忠给戏班主倒了一碗酒,戏班主也不再掩饰,当作最后断头前的最后一顿,一口饮尽,搁碗在地,问道:“二爷,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就当是这碗酒的酒钱了。”
“你们为什么要盯着我们?”
戏班主没有在意陈忠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面对陈忠问的,直接了断的说:“押送皇帝老儿的寿礼,二爷,你说我们为什么会盯上你们呢?”
陈忠心中疑惑算是被解开了,继续问道:“你们怎么得到的消息?”
“呵呵。。。看来只有二爷你们还不知道,你们的消息在蓟州下到三岁孩童,上到八十岁老妇都知道。”
一场围绕自己的阴谋,这是他脑海中第一个反应。
“你知不知道谁传出来的消息?”
“谁知道呢?既然有人传出这个消息出来,不是为了浑水摸鱼,就是为了对付你们这群人,想要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无异于1大海捞针。”戏班主又喝掉一碗酒水。
陈忠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有没有将我们的虚实传给你们的人。”
“我说我还没来得及传,二爷,你信吗?”戏班主醉眼微醺的说着,这次是真有些醉了。
“我信!”陈忠很肯定的给了他一个回答。
戏班主哈哈一笑,将手中瓷碗扔向身后,拱手道:“那就请二爷送我上路吧!”
陈忠将边刀抽出来,静静的望着戏班主,问道:“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想求二爷放过我那些兄弟!”
面对戏班主最后的请求,陈忠想了一下,便点头答应道:“好!”
“谢二爷!”戏班主抱拳答谢,引颈受戳。冰冷的刀锋,划破寒夜,削断脖颈,一股热血泼了一地,戏班主的身子轰然倒下,掉在地上的头颅,带着解脱的神色。
“把他们都杀了!”陈忠斜提着边刀,任由滚烫的血珠滴落进尘土中,口中冷酷的话语,决定着其他人的命运。
“你不是说要放了我们吗?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尖声的质疑声,没有动摇陈忠的心,刀疤等人冰冷的刀锋替陈忠回答了所有的话。
惨叫声持续很短,满地流满了鲜血,血腥味浓厚的让人欲呕。
陈忠抓起那坛快要见底的酒,将所有酒水都撒到地上,轻声说道:“我还没有大度到可以放虎归山而不管的地步。”
“把后面那几个人都带出来。”
被绑着的几人看到躺了一地的尸首,心中立马知晓将要发生什么事,蠕动着身子向陈忠脚边靠拢,祈求陈忠不要杀他们。
“把他们嘴里的破布拿了。”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几人高声求饶,陈忠淡漠的坐在火边,火光照在他冷僵的脸上,感受不到半点温度。
“你们是不是将我们的消息传回去了?”
几人好似没有听到陈忠的问话,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陈忠站起身,踩住一人后背,从后心处一刀扎进去,眼神冰冷的看向下一个人:“你说。”
“说。。。说。。什。。么?”
边刀刀锋划过他的脖颈,鲜红的血柱喷涌而出,被捆绑着双手的人,喉管被划破,连惨叫都发不出,只能在地上无力的挣扎着,眼中全是对生的渴望。“你!”
猩红的边刀指着后一个人,那人吓的裤襟一湿,目光徒然呆滞起来,嘴里更是冒出黑色的汁水,竟被活生生的吓死了。
最后两人,陈忠还未开口便抢着回答,陈忠对瘦猴和刀疤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将两人拖到后院去了。
两声简短的惨叫之后,瘦猴和刀疤走了出来,看着陈忠脸色有些沉重的说道:“二哥,他们将我们的消息传回去了。”
“他们有多少人?”
“两百多号人。”
陈忠还未问话,刀疤替瘦猴补充了一句:“除了他们这两百多号人,他们还能联系到三,四百号人马。”
陈忠看着破庙门外的漆黑,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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