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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青山望王家家破人亡的事,这两日即便是三岁稚童都能说出一二来,各种版本层出不穷,虽众口不一,但百姓私下无不拍手称快,既高兴王家破亡,又高兴青山望少了一大青皮,总觉得青山望的好日子就快来了。

县衙内院,县令与一身材精壮的男子同坐一桌,桌上茶水微凉,可府上仆人却无一人敢进屋添水,屋内气氛沉闷如隆冬。

“大人,能否给我一个面子,一个答复?”

县令轻摇脑袋,嘴里轻轻哼着戏文,对精壮男子的话置若罔闻。

精壮男子脸上怒气一闪而过,继续说:“白银千两,珠宝五箱。”装作若无其事的县令拿起茶盏,轻叹一声,说道:“茶还是热的暖心,茶凉,茶凉啊…”

精壮男子怒而起身,阴森森的说:“大人就不怕有命拿钱,没命花吗?”

“大胆刁民!竟敢威胁本官,来人啊!”县令一声怒吼,内院立马涌出一队衙役,各个脸色不善,只等县令一声令下便可擒获青山望第一大青皮。

段青山轻轻一扫四周,毫不在乎的问道:“有意思吗?”

被段青山自信的眼神盯着,县令摆手让所有人暂且退下,两人又复而落座。

“大人果然果断!”

县令故意听不出段青山话语中的讽刺,坦诚的说道:“你段青山有许多好兄弟,你死了,你那些好兄弟自然会为你报仇,本官一家老小都在这里,穿鞋的始终会顾忌光脚的。”段青山一愣,转瞬间便明白何意,刚欲张嘴说话,县令却心有灵犀的抢在他前头开口,道:“真金白银,对于本官来说只是吃相是否难看的问题,本官不在乎那些。”

段青山静等下文,可县令却不在言语,只是以手指粘茶水在桌上写了个”王”字。

茶水在桌面上收缩,三横王也变得支离破碎,段青山冷笑一声,问道:“大人,不觉得有些贪心过头了?”

“说件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本官能穿上这件官服,自然是王家用钱财堆砌出来的,现在王家落难了,没几分趁手的家业落在手中,如何能让本官安心,放心,死心?”

县令用手抹去桌面上的水迹,起身道:“送客!”

县令前脚刚迈出房门,身后便传来段青山的喊话:“王家四成家业归你,保我兄弟没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死了这些人,本官也难办的紧啊!”

“既然大人难办,段某也难办了,这么多兄弟跟段某讨生活,四成之上减半成。”

“什么时候你段青山办利索了,这人,本官才将他从死牢里提出来。”

屋里只剩段青山一人,段青山一口灌下已经凉透的茶水,阴狠狠的吐出一句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楚的话,大步离开县衙。

县衙二楼之上,县令和师爷凭栏而望,直到段青山消失在视野中,师爷才对县令问道:“大人,三成半是不是太少了?”

县令冷哼一声,说道:“若不是本官一直受制于王家,别说四成,十成都是本官的。现在本官暂时动不得段青山才会让他这般放肆,等本官羽翼丰满些,段青山这等泼皮无赖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的。”“大人,那陈忠呢?”

县令若有所思的望着师爷,师爷瞬间便感觉一股凉意止不住的从尾椎骨往头顶蹿。

卧虎浅眠,何人敢当猫?

“不用害怕,师爷你也跟我有几个年头了,我不会怀疑你是段青山的人,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段青山真敢勾结师爷你,本官到时也不会顾忌私情的。”

“大人,放心,小人绝对不会同段青山有…”

县令不等师爷说完,直接摆手远望,眼神中多了几分锋利。

青山望突然间多出几分乱世的味道,烧杀抢掠,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官府暧昧不明的态度,让聪明人都选择明哲保身,但总有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山沟中。

端坐牢狱的陈忠并不知道外头的混乱情况,这些日子除了安心养伤外,便别无他想,提刀杀人,他并不后悔,只是有些遗憾,不能亲眼看见自家妹子出嫁。

“二爷,今天想吃些吗?酒肉依旧管够。”

牢头的话,让陈忠内心一暖,不因为牢头,只因外头的大哥段青山。入狱以来,伤药不断,各种酒菜更是变着花样上,牢房里环境虽然不好,但同其他罪犯一比,绝对是天壤之别。

“劳烦牢头给我随便来几份酒菜吧!”

牢头神色多了几分不自然,陈忠当下笑道:“牢头不必挂怀,几份酒菜,钱数自然还是原数,我只是大鱼大肉有些过了,想换换口味。”

“好勒,二爷稍等,我这就让小子们买去。”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虽然知道段青山不会少牢头银钱,但陈忠不介意让他多几壶酒钱。

半旬日子过了,陈忠的伤也好利索了,却不见县令提审,陈忠自然不会认为他有出狱的可能性,只有些感慨大哥段青山花费钱财的厚实。

“牢头又来新人了?今天兄弟们可以好好动动筋骨了。”

狱卒的喊话,让陈忠微微摇头,他虽第一次入狱,可牢狱里的阴暗却没少听,近来也看的不少,不过还是有几分唏嘘。

“没事就别找事!”牢头低声骂了一句,然后脚步声便向陈忠这边走来。

陈忠有些好奇的走到牢门口,看见牢头领来的两人,脸上欢喜与疑惑并存。

“二哥!”

身穿囚服的两人齐声对陈忠喊了一句,脸上自是高兴,丝毫没有入狱的感觉。

“二爷,两位兄弟就跟你住一间,晚些时候,我在多送些酒菜进来。”牢头说完便离去,不去打扰三兄弟叙旧。两人中一人刀疤脸,一人精瘦如猴,身上穿的都是同陈忠一般的死囚服,陈忠眉头紧皱,没有半分兄弟相逢的喜悦。

“这是什么情况?”

精瘦如猴的汉子拦住准备开口的刀疤脸,笑嘻嘻的说:“外头死了好些人,总得有人出来顶缸,所以我和刀疤就进来了。”

陈忠冷哼一声,不悦的说道:“大哥手里头就算再没人,也不会让你俩红花双棍出来吧!若是我和大哥有隔阂,他借机铲除异己,我倒是信。你俩到底是什么打算?”

说到最后,陈忠刻意压低声音,有些话是连说都不能说的。

刀疤脸粗犷一笑,脸上的刀疤如蛇行一般,分外醒目。“二哥,别想了,大哥有能力最多能保你不死,要说劫狱,他就是有这个胆,也没这个能力,敢陪上全家性命赌二哥你出狱的好汉,咱家一只手都能数过来。”陈忠一愣,陷入深思中。

刀疤脸见陈忠这样,贴近陈忠耳边小声说:“大哥把王家的家业几乎全抢到手了,县令那王八羔子狮子大开口深深的咬了一口,但却只保证不让二哥你上菜市口,我和瘦猴就进来陪二哥你了,无论怎样,咱兄弟三个都不会怕。”

“狗日的刀疤别说的像有今天没明天一样,老子还想置办一份大家业呢!”瘦猴不满的朝刀疤大喊。

陈忠轻抬眉头,问道:“什么方法能让我这灭人一家的侩子手不用上菜市口。”

“红羊关大乱,少些送死的死囚!”瘦猴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战火连天,死囚被送去战场,虽说朝廷”宽宏大量”的表示只是斩敌首五人,便可脱离贱籍,正式入伍,可又有几人能活下来?

相传送去战场的死囚被人手脚相扣,面对敌寇,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唯一的作用就是消耗敌寇的箭镞,让敌寇的骑兵多几分用命填起来且微不足道的障碍。

早死乐于有希望而死!

“胡闹!”

陈忠听了便怒不可遏的骂了起来,他无所谓怎么死,这两个弟兄陪着他去死,简直是胡来。

瘦猴早有准备的封住耳朵,刀疤傻呵呵的笑着。

“笑你大爷的笑!”面对两人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架势,陈忠气的无话可说。

“二哥,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陪二哥走一遭,也没个卵事!”

“别看我,没有二哥,我早饿死了,这命是我的,我想怎么还就怎么还。”

陈忠胸口被堵的满满当当,眼中泛泪,可仅有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让他自私。“刀疤,你姐刚嫁不久,你死了,让你姐怎么活?”

刀疤咧嘴一笑,笑中有些孩子气:“我那酸秀才姐夫巴不得我死!死了他就清静了。”

“狗屁!”陈忠张口大喷口水的吼道,他知道刀疤的姐夫不喜刀疤,只是读多了圣人言,不齿刀疤的所作所为,可他却更知道刀疤的姐夫对他姐姐很好,不然以刀疤那狗日的脾性会叫他那穷酸秀才一声‘姐夫’。

瘦猴嬉笑一声,劝解道:“二哥,你要是能把我俩这死刑犯捞出去,二哥,你说啥就是啥。”

陈忠怒瞪双眼,最后化成一声叹息。

秋后时节,问斩之人最多,今年却天下太平,只多出一串串‘人葫芦’。

生死有命,可敢向天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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