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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单纯地,为现在的状态,感到了一些疲惫。
稀缺的知觉,迷失的感觉,消失的触觉,甚至,连车子经过减速带时的颠簸都没有多大的动摇,我只是把视线,集中在那个坐在副驾驶席的女性身上。
花守真理,真巡小姐的母亲。
这种〖监视〗,虽然枯燥乏味,但却是十分必要的。
观察她的行为,观察的话语,观察她的表情,观察她的所有细节,再整合成脑海里的情报,转换成“对真巡小姐的威胁度”。
一切,都是为了不让之前闯进脑海里的那个画面发生。
——用着这种理由麻痹着自己,沉浸在现在这种奇怪的状态,我也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在这种紧要关头突然出现的女性,如果不对她感到怀疑,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而且——
如果不这样做,就相当于承认了一些我不愿意承认的东西。
为了真巡小姐。
为了不让这个世界为所欲为。
为了,我自己。
我,必须.......
☆☆☆
「......到了哦,灰人君。」
「......诶?」
麻痹的身体感受到最低程度的晃动感,我睁开眼睛,看向对我说话的那个人。
似乎对我的这个迷糊的状态感到了头疼,真巡小姐的母亲-花守真理用食指和大拇指抵住了自己的下巴,叹了口气。
「哎呀呀......只不过是3分钟左右的车程就睡得这么沉着......你啊,还认为现在的自己是“正常”吗?」
「......只是熬夜工作的后遗症而已,不需要你担心。」
「是吗......你这么认为,那就这样吧。」
“真是固执呢”,看着有些嘴硬,移开视线的我,花守夫人也没有多少反应,只是让司机等候在这里,便自顾自地迈开脚步,向着眼前的咖啡厅走去。
「这里,距离我们刚才所在的高级餐厅,只有半条街的距离,就算是步行,也只需要5分钟哦。」
“叮铃铃~”
解释了一下现在所在的位置,推开了带铃铛的玻璃门,花守真理随意招呼着店员,很快就走到了一块僻静和不起眼的双人桌,放下了自己的挎包。
能够听到一些人交谈的声音,但是,似乎是每个桌子之间有一块褐色隔音板的缘故,使得这种让人耳痒淡了许多。
很明显,这里就是她刚才所说的,我们双方进行交谈的地点。
「......感觉,就像你早就安排好一样呢。」
「......建议你不要把别人想得太坏哦,灰人君。」
面无表情地把我的话挡了回去,花守真理等到我把坐姿调整好,才把黑色的毛绒手套摘了下来,然后缓缓地,把食指放在嘴唇上。
「还有,灰人君,特别和你说一下,这里姑且算是一个“秘密场所”,有很多著名的杂志编辑或者漫画作家会来这里商讨,所以就算你看见了一两个认识的人,也请你不要把消息扩散出去。」
「......理由呢?」
「这里是由花守财阀经营的,这个理由能接受吧。还有,每一句话都要我解释一遍,这种男人是会被讨厌的。」
索然无味地提醒了我一句,花守夫人便不管我疑惑的表情,招来了店员,点了一杯咖啡。
而我,既没有点单,也没有说话,只是观察着这家咖啡厅的内部,还有眼前那个编辑着手机邮件的女性。
发觉了我的动作,对方也只是摆了摆手。
「所以说,别想太多哦,我只是给小巡发邮件,让她自己在附近逛一逛,半个小时后我们就会去找她,所以你没必要担心。」
「......她肯定会跟过来的吧。」
「所以,我才找了这么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和“现在的你”进行对话嘛。」
刻意在几个字眼上加重语气,不想再废话下去,或者说,不想再浪费她限定好的半个小时时限,花守夫人端起了咖啡,平淡地说到。
「那么,灰人君,我带你过来的理由,我刚才也说过了,而且,我也没有撤回那句话的打算。对此,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吗?」
「......」
所有,全部,都没有明白......
问了我对真巡小姐抱有的态度,询问了我昨天在病院见到田村先生的简单经过,就做出了那种判断,这种说法,怎么可能会让人信服。
但是,要是说出这句话,大概就是正式地开战了吧。
试探性地咳嗽一声,我低沉地问道。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哼?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现在的你,待在小巡身边,会非常的危险哦。」
「......哈?」
「对了对了,可能不仅是小巡,那位叫立花柊乃的小女孩,甚至是你的亲人,都有着危险哦?」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这里可是很认真的。」
「......我这里也是很认真的哦,灰人君。」
嘴里发出了两下咂嘴的声音,似乎对我的反应不太满意,真理小姐的手指敲了两下桌子。
接着,没有降低自己的音量,用着简直就是刻意做出来的冷淡表情,抱怨了一句。
「哈.....没想到,小巡她没有防备到了那种程度,随随便便就把这么危险的人带过来了。」
「——!别开玩笑了!我才不是什么危险的人!而且在我看来,你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咚!”
用力地把拳头砸在桌子上,巨大的声响让其他人都把视线投了过来,不过,在花守夫人的示意,一脸担忧的店员没有上前。
暴躁地,干燥地,变得糟糕的空气,还有在脑海里极速下沉的,那种无聊的自尊心,全部都让我的面孔变得狰狞。看着这样的我,花守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
然后——
「看来,普通的手法是不行呢。」
「......哈?」
如同自言自语一样,花守夫人就这么抛弃了我根本不知道的方案,思考了一下,开口道。
「那么,换一个话题切入吧。」
「等,等一下......」
「灰人君,现在先冷静下来。」
「喂,我说了......」
「再说一次,请你冷静下来。」
「......哈啊?谁管你啊!」
“咚!”
再一次,把拳头砸在桌子上,发红的皮肤,疼痛的肌肉,呻吟的骨骼,诸如此类的感觉,似乎在一点一点的恢复。
只是,这种微妙的东西,我完全没有去关心。
已经,忍不下去了。
可恶。
混蛋......
看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
「你那算什么啊......」
屈辱感。
「游刃有余,甚至是知晓了一切的态度,你摆出那种表情算什么啊......」
被蔑视的愤怒。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你被你摆布的,被你说教的!」
还有......某种东西,被冲破的碎裂感觉。
「我就那么让人看不下去吗!」
根本不听我说话,无视我的质问,强迫我按照她的节奏回答问题。
这样的人......
「别以为我不会发怒啊啊啊!!」
“噼啪——!!”
「——!?」
突然响起地,玻璃破碎的声音,让我的心脏重重的一跳。
回过神来,右手已经彻底地麻痹了。
不,不是全部,麻痹地,仅仅是右手的那个部分。
盛着免费白开水的玻璃杯,不知何时,已经被我的拳头,敲成了好几块玻璃碎屑。
红色的液体,被水分稀释和扩散,慢慢地从那几个被玻璃刺伤的伤口流了出来。
鲜红,殷红,浑浊的血。
滴答,滴答。
一点,一点地。
从我的手——
......
......
我的,手?
诶?
奇怪......
有哪里,不太对劲。
因为——
还在啊。
由于害怕刚才的声音,双手下意识地,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而捂着右耳的那只右手,根本就是毫发无伤。
但是......不可能的。
那种痛感,那种玻璃撕碎皮肤,血液被这样逼出来的恐怖,不可能是假的。
那......那只右手,难道是......
不可置信地,把视线投向自己的前方,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脸色苍白了一大半。
然而,比起那张苍白的脸色,我惊讶的脸庞,仿佛就是在开玩笑。
「哎呀呀......现在的孩子,还真是乱来呢......」
牙齿轻轻咬着失去血色的嘴唇,本来还一脸冷漠,对我说三道四的花守真理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站立的力气,瘫坐在了椅子上。
——不。
别装傻啊,木村灰人。
是站的还是坐的,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引起她现在瘫坐状态的,那个伤口。
那只,被玻璃扎了好几个伤口的右手。
完全,就是你干的好事吧?
你,清楚地看到了啊。
把拳头砸下去,快要砸到杯子的时候,那只挡住你拳头的手。
分明,就是她的手啊。
「......诶?」
呼吸困难地,快要停滞了。
然后——
“嘭咚!”
来了。
那种虚弱的感觉,那种右手被玻璃刺穿的感觉,那种不属于我的,想要说话,却说不出话的感觉,出现在了我的身上。
「唔、咳?」
断裂的感官。
断裂的思想。
断裂的话语。
又一次的——
这是,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不是,没有,受伤吗?
但是,为什么?
我到底,是——
「——店,店长!?」
只是,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个穿着店员服的青年,直接把我混乱的思考打断了。
看着我和花守真理小姐的样子,他的表情理所当然地从不安,惊讶,变成了恐惧,还有愤怒。
「怎,怎么回事,店长,你怎么受伤了!?是,是你吗!?可恶,你们几个,快把这个灰色头发的人给我抓起来!」
「——」
想要说话,但是,一句话都说出来。
然后——
“嘭咚!”
「咕、唔......」
脑袋后面,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昏沉的,黑色的,模糊的视线,立刻反馈在视网膜上。
最后听到的,是花守真理小姐忍着痛苦,对我说的那句,如同安慰一样的话。
「......不是你的错哦,灰人君。」
啊啊。
是这样吗。
真的——
「十分抱歉......」
木村灰人的意识,就这么断开了。
☆☆☆
-BY ME BYE-
☆☆☆
「唔,这里也没有......那两个人,到底去哪里了嘛......」
把视线从一家西式咖啡厅里收回,真巡拿出了口袋里的智能手机,失落地叹了口气。
褐色的革皮靴踩在地面上,淡蓝色的外套和围巾包裹着身体,头发盘在方格帽里,戴着无框眼镜,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闲逛,现在真巡,大概就是这样无聊的状态。
「唔......妈妈就算了,为什么灰人先生会那么容易就跟过去了呢?难道是年上系嘛......唔唔,真是讨厌,讨厌讨厌!」
下意识地抱怨了一下没用的灰人先生,用力地踩了两下地板,真巡也不管脏不脏,直接坐到了路旁的休息长椅上。
哈......真是的,最近烦心的事情也太多了。
那两个人就这么突然地离开了,连目的地都没说,就扔了一句“半个小时后见面”给真巡,妈妈她到底在想什么嘛。左右寻找着想要看到身影,但是,午间时刻的街道上,形形色色,步伐匆忙的路人实在是太多了,想要在他们之中找到那两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虽然灰人先生的头发很容易辨认出来,不过按照妈妈的性格考虑,她应该想和灰人先生单独说一些重要的事情,才刻意避开了真巡,跑到了附近隐蔽的地方了吧。
唔唔......真是的,早知道就不打那么久电话了,一不小心就和柊乃争论起春季末的打扮真是太失策了......
哈......灰人先生,妈妈,哪一个都没有回邮件啊......这样下去,就真的只能等他们半个小时了。
只是......
「妈妈,到底要和灰人先生说些什么啊......」
尽管是为了糊弄自己才说出这句话,但是,自己的内心却非常清楚妈妈想的事情。
妈妈,花守真理她,应该是对真巡先带灰人先生去父亲那里感到不悦,所以才想单独和灰人谈话,用自己的话测试一下他吧。
而且,测试的内容,大概就是真巡不想要灰人先生知道的那些事了。
——父母离异。
真巡7岁时就发生的这件事,给真巡带来了很大的打击,还曾经因此萎靡不振了一段日子。
离异的理由,妈妈和父亲都不愿意告诉真巡,但实际上,他们两个人的态度都告诉了真巡的答案。
一定,是有谁做了背叛另一方的事情。
而且......背叛的人,很可能就是昨天才见过一面的,躺在病院里面的父亲。
抚养权不知为何,落在了父亲的身上,但是由于他日渐糟糕的身体状况,几乎是没过两年,妈妈就成功让法院把判决改掉,让真巡回到了新的家。
妈妈并没有再婚,而是和花守财阀的现任董事长,同样失去了伴侣的她的哥哥——花守真雄住在了一起。
那之后的事情......已经,是真巡都不想要触碰的东西了。
自从真巡成为了偶像,对自己不怎么待见的舅舅就让自己搬了出去,只留母亲一个人在家里,照顾他的孩子——花守由美里。
像这样能够和母亲轻松地谈话,已经是从各种日程表中挤出来才能实现的事了。
虽然这些不算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但是......真巡,就是不想让灰人先生这么快知道。
就算是真巡最爱的柊乃,也是她在和自己关系变好之后,由对方先提起的。
但是,妈妈就这样不顾真巡的想法,直接把这些事告诉灰人先生......这也太狡猾了。
喜欢多管闲事,优柔寡断,内心想法又多的灰人先生,一定又会对自己恭恭敬敬,不知道怎么和自己搭话,或者干脆就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不打扰真巡的私人生活。
这样的无趣灰人先生......真巡现在,已经不再感到期待了。
没有理由。
只是,真巡的任性罢了。
因为今天,灰人先生连一句装傻的话都没有和真巡说过,感觉就像躲着真巡一样。
不......那种感觉,和“躲着”好像有些不一样。
倒不如说,今天的灰人,非常的奇怪。
那种说话的语气,应该说是更强势了,还是......更加冷酷了呢?
总之,从灰人先生身上散发出来的氛围,让真巡很不舒服。
「妈妈......是不是也察觉到这件事了呢?哈......灰人先生到底怎么了吗......」
唔唔......不行不行。
这样下去,今天真巡的思想,又要被灰人先生占领了。
真是没用的经纪人,令人讨厌的家伙,变成女孩子就好了。
吐出舌头,诅咒了一下灰人先生,真巡摇了摇头,从长椅上站起身子,看向了远处。
还是等会儿好好问一问灰人先生,今天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吧,在等待的期间,要不要去哪里逛一逛呢?
「......啊,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和理奈通话的时候,她好像提起过,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点心店呢~」
自言自语,不管路人疑惑的目光,真巡就这么朝着目标地点快步走去。
只·是——
「......诶?」
视线里,出现了很不好的一幕。
或者说,看见了想要看到,却又不想要看到的人。
那个表情冷淡,身旁跟着一个男子,在昨天晚上离家出走,现在却在街上闲逛的女孩。
「由美里......」
轻轻地念出她的名字,正准备提高声音喊她,但是,真巡看到了身边密密麻麻的人群,声音又硬生生地缩了回去。
唔......这样叫她的话,一定会发生和昨天下午一样的事件的。
然而,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那么,就这么做吧。
“哒哒哒哒——”
踩着不快的脚步,向着她的那个地方跑过去。
然后,在她可视范围内,故意左右走了两圈。
接着——
「呀,真巡被发现了~」
发出了假的半死的声音,快步向着没什么人的巷子里跑了过去。
好了,快点追过来吧,由美里。
真巡要告诉你,离家出走,让妈妈担心,可是不对的哦。
☆☆☆
「......不会吧,你的运气,真的这么好吗?」
「......」
「发什么呆啊,由美里,你要找的人,刚才跑到那个巷子里了哦。」
「......」
「由美里?你的样子真的有些奇怪呢......嘛,桑岛Justice的帮助就到了这里了,收留了你晚上,再加上带你找到小早川真巡,你钱包里的钱已经不够了哦?接下来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给·我·走·开。」发出了机械般的声音,眼神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光彩,少女——花守由美里,一把推开了带他过来的,面无表情的少年桑岛用力地推开,丝毫没有管他后退了好几步,最后和几个路人摔在一起的样子。
终于——
「找·到·你·了。」
“嘎吱——”
“嘎吱——”
仿佛牙齿摩擦生锈金属一样的声音。
仿佛,地狱召唤着亡者的声音。
一步一步地。
随着她的脚步,远去了。
☆☆☆
-BAD MIND BACK-
☆☆☆
如果,纠缠在手上的,那些看不到的线就是所谓的命运,那么,大概有很多人会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刻,把一些重要的线给扯断吧。
也正因为如此,也正因为看不见,有些人才会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甚至是别人的手,不让自己手里的那些细丝跑掉。
掌握命运,从来都是一句不切实际的话。
抓住手牌,抓住命运,抓住一丝转机,更是傲慢过头的自吹自擂。
我,只是一个弱小,懦弱,容易陷入奇怪状态的人。
这样的我......
岂不是什么都做不到吗?
头发的颜色,在暗地里被别人嘲笑。
因为自己的无能,背叛了母亲的期待,告别了那个舞台。
甚至,在那一天。
我就连安慰她,都没能做到。
在夕阳下哭泣着,金发的女孩子看着我,用着干枯的声音重复着那些句话。
「......死掉了。」
「......诶?」
「......帕尔,母亲养的那只狗,死掉了哦。」
「......等一下,柊乃,你说什么?」
「......帕尔,死了......」
「不对,不是,等,那个......为什么,帕尔昨天不还在公园......?」
「......母亲说,是帕尔的寿命......到了。」
「——!」
「灰、人......?」
「——!?」
「灰......人?」
「——!!」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想要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有那种泪腺分泌的液体,不断地从眼角窜出。
只有手指发疼,心脏疼痛的感觉,在刺激着身体。
「......灰,人......唔,唔唔......」
看着流泪的我,金发少女的防线,终于在那一刻决堤了。
磨蹭着我的胸口,不想要离开,只是单纯地哭泣着。
但是——
但是啊——
「——!!!」
不是的!!!
因为——
我——
木村灰人——
那时的我——
根本,就不想要流泪啊......
☆☆☆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吧,灰人君,包扎的手法挺熟练的呢?」
「......因为过去,母亲大人强迫我学过。」
轻轻地绕着绷带,在最后一端贴上了医用胶带,这件简易的工作也就结束了。
而听着我说出的话,真巡小姐的母亲-花守真理也轻轻一笑。
「哎呀呀......好像是很不错的母亲呢?真理什么时候能和她见一面呢?」
「......不,花守夫人和母亲大人见面一定会很可怕的,所以放弃吧。」
“那种说法很伤人呢”,如此苦笑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真理小姐看着被绷带固定的右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大声地喊到。
「灰,灰人君!」
「诶?怎么了?绑得太紧了吗?」
「不是的,是更加重要的事情!关系到你艺术细胞的东西哦!」
“盯~盯~”
发出了让人觉得很傻的拟声词,真理小姐的双眼就这么紧紧地盯住我,同时不断地用瞳孔示意她右手的那个绷带。
哈......是这样吗?
挠了挠灰色的头发,我把一段没有用到的绷带轻轻一缠,在手部中间轻轻地固定了一下。
然后——
「没有翅膀的蝴蝶,完成。」
嗯,不知为何,有点得意。
「哦哦!这只蝴蝶难看到一种程度了~」
啊,现实是残酷的呢。
叹了一口气,我看了一眼表情轻松,完全没有疼痛表情的真理小姐,摇了摇头。
「果然,真巡小姐那种让人不知道怎么反应的装傻,是从真理小姐身上学来的呢。」
「哼哼,小巡可是遗传了真理我所有优点的女孩子哦~」
「......用名字自称这一点,也是真巡小姐学你的吗?」
「不,这一点是我觉得小巡那种自称的方式很可爱然后学过来的~」
「你们两个是在恶性循环啊!」
「哦哦,好厉害,灰人君的吐槽力度真的很厉害诶,怪不得小巡会那么着迷呢~」
「请你换一个正常点的说法。」
「灰人君,让小巡欲罢不能了呢~」
「你真的理解“正常”的意思吗!」
不行不行,这样子吐槽真的不行,快停下吧。
一只手立了起来,挡在发出不满声音的真理小姐眼前,我也趁着这段期间,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景象。
〖员工休息室〗。
角落的更衣柜还有墙壁上签到表,散乱放置的各种文件,狭小的占地面积,每一个物品都符合员工休息室的特征。
这么简陋的地方,居然有好好备着急救箱,不得不说是一种奇迹吧。
说实话,五分钟前经历的那个场景,我还以为自己会死掉啊......
「可恶的灰发男,居然感对店长动手!」
「报警就是便宜了!就在这里把他分解掉算了。」
「你们啊,都在说乱什么呢,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可,可是,店长,再怎么说,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他吧......」
「哼哼,那,让灰人君对手机通讯录里的第一个人打告白电话就OK了吧~」「哦,哦哦!不愧是店长,如此狠毒的计策都能想出来啊!」
「呵呵,那么你的工资就扣掉一半吧~」
「NOOOOO!!」
就像这样,在店员先生世界末日般的嘶吼下,醒过来的我不得不对我电话通讯录的第一个人——〖木村柚音〗进行爱的告白。
其结果当然是——
「柚音,我爱你,你在我心里是世界第一可爱的妹妹!」
「......哥哥大人,是惩罚游戏的话,我就挂掉了哦。」
嗯,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妹妹真是太好了。
「哈......太乱来了,反而让人严肃不来啊......」
自言自语般地嘟囔了一句话,我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在温热和疼痛的刺激,找回最开始的那种感觉。
就算说了再多的笑话,吐了再多的槽,做了再多的善后工作,我之前做出的那些事,都是不可能消失的。
而且,也是不能原谅的。
我究竟,愚蠢到什么地步了啊。
站起身子,退后两步,我就在对方那平和的目光下,慢慢地弯下了腰。
擅自就猜测,擅自就把别人认定为危险人物,擅自就把那种画面和她相重合,擅自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她的身上,擅自进入了自暴自弃的状态,放弃了一切思考。
即使如此,即使被这么对待,也依然平静地面对我,甚至让自己的右手被玻璃碎屑扎了好几个口子。
真巡小姐的母亲-花守真理小姐。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表达我的愧疚和感谢了.......」
我真的,太任性了。
把错误的源头,归罪于看不见,摸不着,根本不存在的神明和命运。
无视自己的傲慢,无视自己的无礼,认为自己是受伤最多的人,认为必须由自己做些什么,那个画面才能得以避免。
不切实际的事情,明明已经经历过了,却没有保持冷静,而是任凭感情暴走,把这种行为贴上正义的标签。
最后,还被别人,用我最不想要见到的方式拯救了。
这样的我......
「真是......太丑陋了.......」
啊......
不、行。
这样子,不行。
我不能这样。
明明犯错的是我自己。
明明对方,现在是这么的平静。
但是......我......为什么......
「咕......唔......」
止不住了......
鼻音,已经暴露了。
眼角的那种湿滑刺眼的感觉,只能加重我那副难看的样子。
坚强一点。
别哭啊。
身体听话啊。
不要,哭啊......
做了那种事,难道,还要再流下博人同情的泪水吗?
「呼......哈......」
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把哭出来的势头,硬生生地吞了回去,直直地看向眼前的这个人。
花守真理小姐,在这段时间里,没有说安慰我的话,没有做安慰我的动作,没有说难听的话,更没有嘲笑的我这幅难看的样子。
只是,用着略显困扰的表情看着我,等待着我把话说完。
所以——
「......对不起。」
说出来。
「......对不起。」
好好地,说出来。
「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对不起。」
最后,等待着对方的裁决。
期待着对方的原谅,期待着对方的温柔,这种事,本身就是无可救药的。
但是.....这也是,我现在期待的事。
而对于花守真理小姐来说,这种做法,似乎并不符合她的胃口。
「哎呀呀......居然突然就做出这么沉重的道歉,灰人君......你的表情,还真是多呢。」
讽刺和挖苦的话语,让我的身体一抖。
就像看着某个不争气的小孩,花守小姐叹了口气,用眼神示意我重新坐下。
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又被负罪感支配,我也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如此笨拙的行为印在她的眼里,那种叹息声也加大了一分,花守小姐又突然地,竖起了自己的手指,指着我的胸口。
「灰人君......你还是没有认识到,你究竟为什么,会对我做出那种事吧?」
「......诶?」
「说到底,这件事的根本,不是你的傲慢,你的无礼,你的逃避,你的自私,你的那些缺点,而是更关键的,从根源处催动你去这么做的某种东西,不是吗?」
「那,那是——」
「——不要被骗了,灰人君。」
「!?」
再一次地,从花守小姐的嘴里,听到了这句话。
就像是责问自己的内心一样,她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地强调道。
「不要,被自己骗了哦,灰人君。」
「——」
喉咙,再一次地干燥了起来。
脑袋里混乱的东西,再一次旋转了起来。
灰色的东西,黑色的东西,混合的东西,再一次涌现。
然后——
〖不可能的。〗
〖那种事,太荒唐了。〗
〖这里,可是现实世界啊。〗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要,再折磨我了啊。〗
那些耳鸣一样的声音,清晰地排列在那里,接着一个一个地,插入了我的心脏。
......是,这样吗。
原来那些不理解,不愿意承认,不愿意去面对的东西,如果是这样,就解释地通了。
为什么在刚才,没有受伤的我,会有和受伤的花守小姐一样的感觉。
为什么,在柊乃的那个事件里,我能看到那个灵魂碎片-布偶熊柊乃。
为什么,在过去那个时候,不想流泪的我会拼命的落泪。为什么......我会在早上的时候,看到那种恶心的场景。
这些,全部——
「都是因为,我能在某种情况下,共享到他们的“所有感觉”......吗?」
「......准确地说,是全盘接受之后,再一定程度的放大哦?」
没有把我的话当做玩笑话,更没有嗤之以鼻,似乎是早就知道了我的事情一样,花守小姐的左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发。
然后,用着无比复杂的口吻说道。
「而且......你这种危险的能力,还在昨天,被那个叫“田村佑介”的男人,活性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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