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小柔睡得不深不浅, 醒来两次,都给这个老爱踢被子的讨债鬼重新盖好了被子。寻常她是不会半夜醒的,只在照顾妹妹们的那段时日会自觉醒来,而今又摊上个孙子需要关照,自然而然睡得不太实在。
白睢那脸老往她胸口埋,每睡醒一次她就往后挪上一分,第三次醒来,倒是没有谁的脸埋过来,却有一双手在弄她的衣带子。
清晨朦朦胧胧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把白睢的脸照得清清楚楚——他一脸专注地在研究那两条带子,眉间隐隐显出些许困惑,那贼兮兮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招呼一下。
“啪——”
苗小柔用一记耳光跟他打了个招呼。
“嚯!”白睢被打得一个打挺翻坐起来, 捂着脸颊还一脸茫然。再一看,苗小柔已经醒了, 正瞪着那双大眼睛,眼睛里是冰火两重天。
“你打我干什么!”
“还好意思问我?”她坐起来, 把自己松垮垮的衣裳带子重新拴好,拴得紧紧的,稳定的音调下隐藏着她的怒火。
她担心这蠢货,抛开男女有别的世俗伦常哄他入睡,只希望他能在自己这里获得安宁, 别被身上的大山压垮,可这混蛋倒好,趁她睡着了动手动脚。
就是帮她系个带子, 怎么……意识到自己被冤枉了,白睢汗毛都急得竖起来了:“我没有!”
“还说你没有,当场抓到你,谁给你的脸面辩解。”她气得看都不想看他,从脚边抓过来外衫给自己套上,一刻也不想多呆。
“我真没有!”白睢站在床上,急坏了跺了两下床板,见她不听,干脆光脚跳下去拦住她的去路,“爷爷是那样的人吗?!看你带子快松了,担心你翻个身这中衣就散架,露出里面的……肚兜,还是……肌肤的……我若瞥见了,那才是完了个蛋!”
苗小柔也不知该信他还是不信,反正她就是生气。自己好好一个姑娘家,出于关心,一时心软竟然陪着睡了一夜,事后冷静下来没有说不害羞懊恼了。一睁眼便出了这种说不清的事,她要是就这么算了,岂不成了她轻浮。
“我不管,你就是个混蛋——让开!”
白睢拦着不让走,有理不怕:“苗大彪!小爷没有就没有,你以为全天下就他林恒是君子么,小爷也是!小爷比他还君子,被烟熏黑了心才会做这种不要脸的事!”
她自己来陪床,他昨晚上除了拉拉小手可规规矩矩什么都没干,诓骗她也不过只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想分开罢了。
那肮脏的歪心思,半点都没存过。
苗小柔听不进去他解释,已经一把抓起了她的算盘,扬起来想揍人,小脸儿气得一阵儿白一阵儿红:“你提林恒做什么,关他什么事?”
提都不能提了是不是?他偏要提,扯着嗓子跟她较劲:“没有就是没有,爷爷在书院可不是没见过他听那些龌蹉师兄谈女人,光听不说就是君子么。我呸!”
林恒?
什么意思?
真是莫名其妙!
“你给我停,少转移话题,奶奶今天不打死你不姓苗!”
“打不死,不如跟小爷姓白!”
“你……真的要打死你个混账!”
苗小柔抡起算盘朝他砸下去,白睢却是个动作敏捷的,轻轻一扭身就躲开了。她扑了个空,那火自是不小反旺的,举着算盘追在后面不揍他一顿这气难消。
“哐当——”门被推开,一大清早的合正宫的宫人们就看见他们的皇帝陛下穿着中衣,光着脚从屋里冲出来。
后面追着举着算盘的苗姑娘,也是光着小脚丫子,身上的外衫松松垮垮,嘴里愤而喊着:“你给奶奶站住,不要脸的狗东西。给多你脸了,惯得你越来越欠收拾!”
宫女甲:“……”
宫女乙:“……”
宫女甲:“咱们……要不要上去护驾?”
宫女乙:“陛下没喊护驾,还、还是不要了吧。”
宫女甲:“啧啧啧啧……疯得不轻啊。”
倒是有侍卫立即冲了上来,却被皇帝狂喝:“滚开,滚开!”
白睢心里冤枉啊,明明可以一溜烟跑不见,却又担心她气着了或是摔着了。他和她之间的事,概不许旁人参合,所以这一追,追得绕着合正宫跑了两个来回。一个娇小纤瘦,一个高大健壮,浑似只小白兔追着大老虎跑。
苗小柔累得不行,满头大汗别说算盘都快举不起来了,腰她都快直不起来了:“你给我……给我站住。”
白睢回头看她,见她扶着柱子叉腰喘气,脸蛋红彤彤,那小可怜样儿似下一刻就要瘫倒坐地上去。算了算了,脚边一个台阶,他顺脚就踩空下去……
“唉唉唉……嘶——”一脚踩空,用手撑了一把,恰恰好磕到右手被她咬伤的地方,于是便坐在地上喊痛。
苗小柔大口喘着气走过来,见他抬着右手,那右手的纱布在地上擦得脏兮兮的,定是碰着了伤口。这……某个混账瘫在地上,她是打还是不打。
耳边听着他的喊痛声,循环不停,听得她太阳穴胀得慌。生气,心疼,愧疚……三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害得她生生举不起那算盘劈他面门上。
半晌过后,只听得算盘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砸破了一个角,三五颗算珠脱落滚到白睢脚边。
“我今天都不想看到你!”
她说完,带着三千丈的怒火转身回去了。
白睢哭丧了脸。他冤枉,他真的冤枉……
连着几日苗小柔果然不乐的见他,锁在屋内画王八,画完还让宫女送来给他。今日份的倒有新东西,不是王八,却是猪脑袋。
半日后,苗小柔欣赏了来自白睢的回信——一只吐着舌头的狗,趴在地上耷拉着耳朵。
画的他自己么?她笑了,抱起一直在她脚边蹭来蹭去的猫儿,揉了揉猫儿身上柔软的毛,提笔又在狗子背上画了只猫。
这色胚,真讨厌。
才不要轻易饶了他呢。
正当她画猫的时候,白睢这条吐舌头的狗却没一点狗子模样,正关在书房,颦着眉头和毛崇之秘密商谈要事。
毛崇之颇有些自豪:“郭放见奴才不救翠枝,自知与奴才生了嫌隙影响巨大,又想补救,前儿将兵部一个缺给了奴才老乡吴松。咱们啊,这不又占了个要职。”
“嗯。”白睢摩挲着手上的伤,一个牙印儿清晰可见,“昨日他后院起火,今日可有新消息。”
“还不曾传来呢。”
昨日郭放的后宅闹了好大动静,他的长子被揪出竟给亲老子下毒,郭放发狠命人抽了长子一百鞭子,送去庄子誓不再见。
因他那儿子忌惮弟弟,晓得父亲更属意次子,便想到了投毒的法子,好叫郭放活不到次子长大,不得不慢慢将权柄转移给他。
从长子身上搜出毒|药时,他那儿子极力喊冤,连头也磕破了却没能让自己的父亲相信。身边的仆从都招认了,谁相信他是冤枉的。
可他那儿子确实是冤枉的,因为这毒啊,是白睢让人下的。
先是谢怀安凭空消失暴露敌方隐藏实力,再是毛崇之态度微妙不与合作,紧接着后院着火,郭放因斩断父子关系而与长子舅家闹了矛盾,此外,还有他的几个心腹莫名遭暗杀……一系列阴招使下去,必然叫老贼感觉四面楚歌,形势所迫不得不有所动作,他这厢再将大权送入老贼之手,老贼为了改变现状必急于求成。
也就是说,当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会那么早死,还有大把大把时间把小皇帝拱下来后,郭放不会放慢脚步,反而会发狠争夺,又因早已因病产生速速夺|权的想法且有了部分安排,便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然凡成大事需讲个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地利郭放都占了,人和却还未够格。倘若冒然推进,必然会暴露一堆空子给他白睢钻。
这不,让他在兵部撕开一条口子。
至于为什么不下剧毒,干脆毒死郭放,原因也不复杂。郭放手下几十万大军,皆听他的号令,可若是他突然暴毙,换了个人来当小朝廷的一把手,这些将领未必信服新的老大。若是内部分化成几股敌对,明眼上看着是消除了郭放小朝廷的威胁,可若是夏国这时候打过来呢。
岂不一锅端了他黎国。
所以,他要除郭放,就要除掉他的整个势力。
如今大权给了郭放,暗斗逐渐浮上水面,昨日已有夏国探子将黎国朝堂大乱的消息送回夏国,若他猜的没错,这仗很快就会打起来。
毛崇之:“那咱们还得找个理由御驾亲征啊。”
白睢:“简单,下个旨带上马杨和他的兵马,假意借机反他郭丞相。如此低劣的招式老贼必轻易识破,将计就计同意朕去迎敌,背后动些手脚,来个借刀杀人一箭双雕。”
那马杨便是曾经的魏王,现在已被去了藩王名号,封了忠勇公。当初他是夏国藩王,后来投了黎国,本以为会有一番作为,谁知被郭放压到至今。他多多少少也算投靠了郭放,但心里也清楚郭丞相不可能真正容他,便一直没有交出手上兵马。而今要么等死,要么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旦得到机会,必定头一个反了郭放。
毛崇之紧张:“那样岂不危险?”
白睢,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魏王手上还剩下的几万兵马必能为朕所用,虽然少了点,但有朕在,怕什么。”
说到此处,门外便有宫女敲门。毛崇之出去看了眼,回来时手里多了个承盘:“嘿,陛下,是苗姑娘送来的画,这回又不知画的什么。”
白睢忙叫他拿过来,打开,见画还是他先前画的那幅,狗子背上却被她添了只猫。能跟他开这玩笑,大抵是放过他的意思吧。稍晚些时候去找她,想来因不会再被甩黑脸了。
就是她这画功啊,一言难尽,差点看不出来是只猫。
毛崇之忽而因此想到个事儿:“咦,那苗姑娘呢,陛下您要是打仗去了,她怎么办?是否也要送走。”
“带上。”
“战场上刀剑无眼……”
白睢摸着手上被她咬的伤——在结痂,有些痒——无可奈何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暖意:“若不带上她,她这个倔脾气的,肯定得跟朕绝交。”
更何况,倘若不给她添份功绩,将来她一介小小商人之女又如何坐稳皇后的位置。就凭她曾经救驾?不,还远远不够,他必须借此机会给她添功。
毛崇之了了:“那……苗姑娘要以什么身份随军呢?陛下,您可别忘了,女子不得擅入军营啊。”
这个问题白睢早就琢磨好了,挑眉反问:“她必须在朕眼皮子底下,除了侍寝的,难道还有别的身份好使?”
不是,陛下,您这是要苗姑娘跟您睡一个帐子一张床吗?
作者有话要说:白睢:“感觉自己婊婊的。”
——
我flag立在这里,白莲花装多了,早晚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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