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也是曾鹤年与王大明通电话的当天。
武江市，市委大楼。
曾鹤年听完了常务副市长沈从云的汇报，心情怎么都好不起来。
曾鹤年离到退休也没几年了，因为他离退休不远的关系，武江市旗下的一些个领导干部，开始向着市长李合民那派靠近。
现在李合民做这个市长是风生水起，省里下来文件，要着重发展高新产业区的经济，而李合民又是管经济的，在国家非常重视经济发展的当头，李合民的权力无异于在省里领导的支持下，变得强大起来。
以前他还有个把柄能够制约着李合民，可有些东西在这场游戏规则里，能用一次不代表能用第二次。
李合民的势力非同以往，整个武江市的干部们，对李合民担任下一任市委一把手的呼声很高，而省里也对李合民的政绩颇为赞赏，多次嘉奖，可以想像，不用等曾鹤年下去，他李合民的手就已经伸到了他曾鹤年的碗里面去了。
在曾鹤年眼里面，李合民就只是个投机倒把的商人，运气好才碰上了省里面要求建设高新产业区，大力发展市场经济。
不过这人也有点能力，这一点，曾鹤年不可否认，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对李合民如此忌惮。
记得这个李合民在刚到武江市当副市长的时候，曾鹤年对这人也颇为赞赏，是个实干家，能力也挺强的，对他曾鹤几乎是言听计从。
可后来这小子当了市长以后，整个人就变了，不管是自信心还是权欲心都极度膨胀起来，那股想要掌控一切的欲望太过可怕，连曾鹤年都感到了畏惧，在这么发展下去，对方迟早会找个机会，把他从市委一把手这个位子上撸下来。
意识到这一点后，曾鹤年有了如履薄冰的危机感，也对这个李合民多加防范。
人人都说，李合民当上武江市的管家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几年后，曾鹤年将会失去所有光辉，退下历史的舞台，成为一个普通的老头子，吃着国家的退休金，没有了过去风光无限的日子。
“我有点累了。”曾鹤年闭上眼睛，他的鬓角已经发白，岁月的痕迹更是爬上了整张脸，有些疲倦，更多的是沧桑和老迈，还有对工作的力不从心。
到了他这个年纪，就算是拼命的钻于心计也没有了年轻时那种脑力了。
常务副市长沈从云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曾鹤年，眼神有些黯淡，武江市的派别林立，如今分成了三派，一个是他常务副市长沈从云的，一个是市委一把手曾鹤年的，而最后一个，则是目前最强的市长李合民的。
处于弱势的沈从云，不得不找更多的机会和曾鹤年联手，毕竟对方到了年纪就要退休了，不会给他沈从云以后的仕途上，留下威胁，然而李合民则不一样。
身为常务副市长的沈从云，在李合民成为市委一把手后，他当选为武江市的市长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个时期，借助曾鹤年的手，膨胀自己的力量，等到了换届选举的时候，可以拥有足够抗衡李合民的力量，也不至于显得过于被动。
沈从云离开后，曾鹤年看着坐了许多年的位子，这个位子在不久的将来，将会离他而去，而相继离去的，则是权势带来的各种光环，他已经习惯了别人的奉承，恭敬。
他知道，当自己离开武江市最高权力的宝座，那么只会是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的署面，而另一方面，他需要防备的，是在自己退下去后，李合民会借机抓住自己的执政时犯的一些错误。
这些错误在他还在位子上时，没人敢说什么，可李合民上来后，第一步就会是打压他曾鹤年的提拔上来的干部，嫡系手下，心腹，甚而，他原本引以为豪的政绩，在李合民的摆弄下，也会成为劣迹昭彰的原则性问题。
要么在这个时候，扶植势力，留下足够的影响力，要么就跟李合民讲和，跟对方服个软，说他想要安心点退休，让对方行行好，别老抓着他的尾巴不放。
当然，第二个选择是下下策，他曾鹤年也拉不下这张老脸来。
而当曾鹤年听到了省里面的一些小道消息后，王大明这位青峰市的市委一把手有可能会进入广原省的洲委常委，会在不久的将来走入洲委的核心。
曾鹤年的心思就活泛起来了，也许这将成为第三个选择，至少在他曾鹤年退休前，还有好几年的时光，在王大明这个潜力无限的干部身上，投入巨大的人情投资，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夜渐渐深了，天气也凉了许多。
曾鹤年坐上那辆奥迪A6，离开市委大楼，朝着家属大院的方向去了。
而把领导送回家后，这辆市委一把手的座驾又朝着武江市市中心开去。
武江市，一间酒店里。
酒桌上，满是好酒好菜，大鱼大肉的摆着，丰盛的宴席却只有两个人吃，旁边的服务员看了，都微微皱眉，心中叹息一声浪费。
临阳郡的房管署副署长杨楠满脸赔笑的给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倒酒，这男人穿着普通，也没有为官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度，和掌控一切的威严目光。
然而，男人却毫不在意，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一般，他不是郡里面的大领导，也不是市里面的，可是他却是武江市的某个大领导最亲近的人。
小陈笑了笑：“杨署长，你这么客气干啥呀，我自个倒就成了。”
嘴上这么说，却没有多少动作，而是把目光投向手中的酒杯仿佛是等着对方来倒似的。
杨楠也不恼火，客气道：“应该的应该的，您能来这赴宴，是我的荣幸呀。”
小陈眼里面透着一丝得意，他虽不是大官，可却能让一个副科级的官员对他摇尾乞怜，客气无比，主要还是多亏了他的老板，那位老板的地位足以让对方发挥出十二分的热情奉承他小陈。
因为想要奉承到那位大领导，对于杨楠这种副科级的小官员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只因副科级还不放在对方的眼里面。
“我也不是啥大领导，哪像你杨署长呀，潇洒的很呀。”小陈喝两杯酒，脸颊微红，有些醉意。
杨楠眼睛一眯，笑得更加灿烂，说道：“哪有的事儿呀，您陈哥的地位可是比我这个副科级的大多了，别看我这样子，其实呀，在房管署里头，也只是让人给压着罢了。”
他说的那人是郡房管署长的正署长马祥阳。
只要马祥阳一日不退下去，他杨楠便一日没有出头的机会。
等这马祥阳老了退休了，他杨楠当上正署长了估计也干不了几年，风光的时间有限，而另一个方面呢，他最怕的，就是马祥阳走了，从省里面会空降个陌生的领导下来，直接把他杨楠所渴望的地位给抢走了。
这就是后备干部的悲哀呀，这一个副字就是沉甸甸的枷锁，压在他杨楠心头上的大山，一日不搬走，他就寝食难安。
为了给自个创造更多的机会，杨楠只有抓紧时间讨好上级，而上级哪是那么容易讨好的，你小小的一个郡里面的副署长，副科级的干部，能提拔你的，也就是市里面的一些领导，还有郡委的一把手了。
杨楠把他的野心第一步，瞄准了武江市的市委一把手曾鹤年的头上，这位武江市的封疆大吏，他杨楠是难以接近的。
就连刻意接近的机会都几乎没有。
而直接上门拜访，也没有理由，估计连门都进不去。
而找曾鹤年汇报工作吧，则显得他杨楠有越级上报的嫌疑，这是官场上最忌讳的，只会让对方心里不舒服，产生排斥感，更何况他杨楠一个小干部，是入不了曾鹤年眼的。
但还有一个方法，就是偶遇，
小陈是曾鹤年的一把手，知道曾鹤年平时都往哪里跑，巴结好了对方，找个合适的机会，便能来一趟偶遇，那就能跟领导亲密接触，与领导接触的机会多了，那么升官的机会也就多了。
只盼着领导一提起临阳郡的房管署，就能意识到他杨楠的名字，跟周围的市级领导们，提及他杨楠，哪怕只有一句，也会让那些个时刻揣摩着领导意思的人，放在心里面，那么他也就成功了。
“陈哥呀，以后来了临阳郡，有啥事就找我，我肯定帮你。”杨楠拍胸脯，打包票。
小陈点点头，看着桌上杯盘狼藉，他没有应声，只是看着桌子中央的一条翻着白眼的鱼，他在等着，等这杨楠下一步的动作。
一顿饭是不能随便打发他小陈的，而能为杨楠办多少事儿，就取决于杨楠能不能让他小陈开心。
杨楠没有让小陈失望，说了句：“咱们下一步呀，就先去桑拿店，再去找个地方发泄发泄。”
两个男人心知肚明的笑了起来，眼里透着一丝暧昧。
桑拿房溜达一圈后，小陈躺在按摩床上，舒舒服服的享受着美丽技师那灵巧娴熟的按摩绝技，整个人舒坦无比。
还没完事儿呢，小陈忽然接到了曾鹤年的电话，他连忙一个哆嗦，不敢耽误的抓起手机，跑到卫生间里面，把门给紧紧关上。
“曾一把手，您有啥吩咐呀？”小陈就害怕这会儿领导要用车，他刚喝了酒，怕惹领导不高兴。
只听电话另一头，曾一把手的语气很平缓：“明天早上，准备一下，我要去一趟阳丰镇仙女屯。”
小陈连忙答应一声，他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曾一把手的想法，他曾开车替曾一把手载着一些礼品，跟秘书一起下过仙女屯。
挂断电话后，小陈便有些兴奋的找了杨楠，告诉对方，曾一把手的行程。
小陈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这也是因为你老乡呢是阳丰镇，就算是回去一趟吧，碰上曾一把手，那也不会显得不对劲儿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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