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话音刚落,一个领头的便衣中年男子,从车厢那头缓缓踱过,目光却从所有男人的脸上扫过,空气仿佛也凝固了一样。
孟泽与他目光相接,不由打了个寒噤,他径直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挨个人让抬起头对照。
“从窗户跳出去。”孟长珏沉声对孟泽吩咐。孟泽拿出一根烟,打开了窗户,假装抽烟,不远处士兵急转枪口对准了他。
这时,车尾处一阵巨大的躁动,那中年男子急匆匆跑了过去,身后的士兵也跟了两个过去。
“丫头,稳住,别动,我们遇到旧相识了,先走一步,你到站再下车。”孟长珏拍了一下玉鹿的肩膀。
“别动,不许动。”那个穿便装的中年男子又去而复返,大声喊着。
“爹爹!”玉鹿叫了一声,眼望着爹爹和哥哥从车窗跳了出去,站台上一阵大乱。枪声四起。
那中年男人听见了玉鹿的叫声,也看到了她脸上的担忧,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手抓住她的肩膀,冷声命令:“把这个带走!”
“光天化日凭什么抓我?”玉鹿一把打掉他的手,嫌弃地掸了掸肩膀。“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我就是王法。”那男子冷笑。
忽然车厢里又起一阵混乱,层层叠叠的脚步声嘈杂声中,有一个人是她熟悉的,她等待的,她的心忽然被一种狂喜的情绪占据,从座位上跳起来,向那骚动处张望,来人果然是萧军烈。
他一个人,身上是整齐的戎装,藏青的妮子军服,铜扣锃亮。真的看到他,玉鹿却一下子懵了,从安阳城到新丰里,火车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他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这么快吧?
萧军烈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声音也是和缓的,镇定的,从那些惊诧的卫士中间穿过来,那雪亮的刺刀尖擦着他的衣服边。他镇定的走过来,告诉她:“走,下车,跟我回家。”
玉鹿多一下都没耽误,抬腿就奔车门。
守门的士兵不干了,上来拦他们两个,不知底细的伸手就推了他肩膀一把,嘴里还教训着:“什么人?!还敢来我们地盘闹事?”
萧军烈在安阳就猫在后备箱里跟到火车上,本来就疲惫,以为她平安到了,自己再回去。
没想到在新丰里遇到搜查,孟家父子跳车逃跑,本来没玉鹿的事,他也就不露面了,忽然被士兵蛮横地推了一下,坏脾气到达顶峰。
萧军烈没说话,咔哒子弹上膛举起来,对准那士兵脑门。那个便衣中年人到底是比士兵见过世面的,一看萧军烈的穿戴配置,不是普通人。急忙上前搭话,“阁下勿躁,可能是个误会。这位姑娘的爹爹是我们要捉拿的……”
萧军烈冷哼一声,回头对玉鹿说:“愣着干什么,还不跟爹爹回去?”
“请问阁下是……”便衣男子问。
“安阳萧军烈。”他简单的五个字。
那男子急忙堆了一脸的笑容,“原来是萧帅,久仰久仰。”说着从兜里拿出另一张照片,仔细看了看,不停地点头,脸上起了敬意。“还不给萧帅让路?!”
萧军烈收回枪,在枪口吹了一下。慢慢说道:“回去告诉你家将军,萧某改日请他吃酒。”
“是是是,小的一定把话带到。”那便衣男子给两边的士兵使眼色,士兵们让开路,空出一条道路。
萧军烈攥着玉鹿的手腕子,大步穿过车厢,下车离开。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漫天天地都是。玉鹿不停地摔着手腕,不会四周张望,可是雨太大,枪声依旧此起彼伏。
萧军烈死死拽着她,离开站台,在大雨中穿过站前广场上的仓皇逃窜的人群,他的手一直攥着她的手腕。
可是当他们彻底走出火车站,离开混乱的人群之后,萧军烈却把手松了,他只是踩着地面的积水,闷头走往前走,把一个后背留给玉鹿。
萧军烈的步伐太快,步子又迈得大,玉鹿得小跑才能跟上。雨水把她的头发还有脸上的妆容冲得唏哩哗啦,一脚脚踩在没深没浅的水坑里面,泥点子溅的满身满脸。
玉鹿一边走一边琢磨,忽然间好像明自了什么,一脚踩住,停在原地,再没跟上去。萧军烈自己走出去七八丈远,慢慢回过身来。
玉鹿抹了把脸,隔着雨水帘子问他:“谁让你来的,来了又这么大的脾气,跟谁?”
“跟谁你心里知道。”他声音不大,但足够她听得清清楚楚楚。
她跑了几步,到他跟前,用一根指头指着自己:“是,是跟我不?大帅是跟我赌气儿呢,是吧?”
他看着她的脸,一个字一个字从牙关里面说出来:“我要是没跟来呢?你是不是就被你的爹爹和哥哥给丢在火车上了?是不是就被捉走了?你怕是宁可被捉去也不愿意跟我走吧?”
“爹爹遇上麻烦,不会不带我走,若是带上我说不定我们三个都死了。”她辩解着,想起爹爹临去的叮嘱,稳住,到站了再下车。
“姑娘现在有了爹爹,也不稀罕我这个冒牌的爹了,有了哥哥当靠山,也不稀罕我这个死皮烂脸的人了。我还巴巴地大老远跑来,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人家玉姑娘根本不领情,将来爹爹给找个好人家,吃香的喝辣的,何必跟着我这种脑袋别裤腰带上南征北战的人提心吊胆……”
萧军烈这几句话没说完,玉鹿只觉得像有一把刀刃飞薄的利器在她的心上来回的割,割得血淋淋,流得满胸口都是,张开嘴巴就要吐出来样,她的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横流漫卷了下来,下一秒钟难以控制地叫起来:“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像你舅舅对子衿那样对待我!”
她终于“哇”地一声哭出来,几乎同时,卯足了力气一脑门撞向萧军烈的脸,他颧骨上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下,忽然吃痛,手上却敏捷地抓住了她的衣袖。
玉鹿狠命地抽回来的同时转身就跑,可是脚还没迈开,就被他一把抓住肩膀,狠狠地拽回来,收纳进自己的怀抱里。
玉鹿所有的哭声被他装进自己的胸膛里,她一边哭一边攥紧了拳头打他,头脸,肩膀,后背,所有能够得着碰得到的地万,用足了力气,连自己的手都疼了,可这个男人不躲闪也不抵挡,只是用身体包裹着她,承受着她。
他们像两株缠绕的连理枝,雨越下越大,一个卖煮茶叶蛋的老头躲在屋檐下面,看着这对俊男靓女在雨中追逐吵闹,最后又拥抱在一起,摇头叹息:作孽,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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