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苍星垂和闻人凛赶到闻人佑描述的那个隐蔽地点时,完全没有感觉到妖气,只看到一堆碎木屑。
没有妖气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人不在这,要么……没有活人在这。
闻人凛心下觉得那只小仓鼠的情况不太妙,不过他还是按照儿子的要求,拂掌吹开了一地的碎木屑,竟真的有意外发现。
木屑堆深处埋着一颗透明的球,球里缩着一只灰扑扑的小小毛团。
苍星垂俯身拾起这颗熟悉的结界球,仔细看了看里面的小毛团。
这只蠢头蠢脑的小仓鼠长大了一圈,隐约可以看出似乎被人喂得有些胖。苍星垂还记得他曾经喜欢蹬着这颗透明的球满山谷乱窜,非常活泼好动。
可是现在,小仓鼠绒毛凌乱,一动不动地趴在球里,只有微弱的呼吸起伏。
果然很蠢,竟然去帮一个骗了他五十年的所谓朋友胡乱挡刀,难不成是小时候被苍恕的圣人光辉影响了?
苍星垂蹙起眉,心里正火大,就听小骗子他爹说:“这法器竟能完全隔绝气息,怪不得躲到现在都没被发现。不过,要怎么把他拿出来疗伤?”
以闻人凛一界之主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得出这球状法器的厉害,就算是他都没有把握能破开,而法器的主人现在又在里面昏迷不醒,如何打开确实是个难题。
“这不是法器,是神器。”苍星垂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拿出来?就这么拿出来。”
他将那结界球视若无物地伸手进去,把长大一圈的灰毛小仓鼠拿了出来。
这颗结界球确实很强,谁来都破不开,除了他和苍恕。这本来就是他们的神力布下的结界,自然不会排斥他们。
苍星垂小心地翻动了一下小仓鼠,他果然伤得极重,全靠年幼时被韩将军分给的那一口朱颜碧的药力吊着气。
浩瀚充沛,但又很轻柔的灵气灌入体内,苍生稍稍舒适了一些,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还感觉到了亲近熟悉的气息,不由挣扎着从昏沉中睁开眼来。
他窝在熟悉的温热手心里,眼前是一身熟悉的黑衣。
“爹爹……”他不知是醒是梦,依恋地喊道。
他灵智开得早,还是一只懵懂小仓鼠的时候,就知道“爹爹”是什么意思了,也经常这样喊他的两位父亲,只可惜那时修为不够,出口的都是细细的“吱吱”声,有时能得到回应,被两位父亲摸一摸毛,有时却不能。
苍星垂听到了这一声软软的呼唤,深感头疼。
这蠢头蠢脑的小毛团到底自己想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他怎么就成爹了呢?
但现在不是解释清楚误会的时候,他安抚地顺了顺小仓鼠灰扑扑的软毛,然后一翻手,手中便多出了一株流光溢彩的灵草。
“吃下去就不疼了。”他说,小仓鼠本能地靠近药力四溢的灵草,却无力动弹,苍星垂一手托着他,一手慢慢地将一株完整的朱颜碧给他喂了进去。
传说中活死人肉白骨的顶级灵草效力不凡,吃下去一会儿功夫,这只小灰团子微弱的呼吸就趋于平缓正常,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睡——这一次是好眠。
命拽回来了,苍星垂放开手脚,把灰色小毛团翻来覆去地查看了几遍,确定重伤都愈合了,这才把他团了团,重新塞进那颗透明的球里。
想了想,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点吃的——人间小吃,苍恕喜欢,他一般都在袖子里备着一些。乾坤袖里没有时间,吃的倒是能放很久。
在人间时,他们还没说开当年之事,苍恕还未恢复记忆,他倒不是特意备着想讨好苍恕,主要是十几年过去,苍恕袖子里塞了太多吃的用的玩的防身的,经常找不到东西,而且由于他们时不时会整理一下袖子,互相交换些东西,苍恕一旦在自己袖子里找不着东西,总怀疑是整理时不小心塞进苍星垂袖子里了,要追着苍星垂让他检查一遍袖子才罢休。
后来这些经常要拿出来用和吃的东西,就干脆都放在苍星垂这里了。
苍星垂堆了点苍恕爱吃的肉干坚果之类的在球里,然后把球塞进自己的乾坤袖最深处。
“行了,走吧。”
闻人凛默不作声地在一边看了半晌,没做打扰,直到苍星垂这样说了,他才点点头,客套道:“令公子与夫人长得很像。”
他来之前瞥见过一眼苍星垂手上的白色毛团。
“长得像?”苍星垂自然知道这是客套托词而已,只是他正对闻人佑不爽,对着他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好笑地说,“一个神一个妖,怎么可能像?”
这下闻人凛倒真有些惊诧了,他侧目道:“他不是你们亲生的?”
“废话,我们都是男人。难不成你儿子是你们两人亲生的?”
“是啊。”
苍星垂难得被噎住了,好在他接受妖界供奉万年之久,对妖界奇闻轶事多少还是有些耳闻,很快反应过来:“是妖族生子丹?”
“对。”闻人凛和他一起往外走,闲谈道,“他背着我服下的,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三个月了。孕事十分辛苦,所以这个孩子刚出世时,我格外珍惜,幼年时有些溺爱过度,导致后来难以管教……”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小猫出世时和喻绵幼年时一模一样,他爱屋及乌,不管闻人佑做了什么过分的恶作剧,闯了什么祸,怎么看不是自己的宝贝小猫的错……直到后来发现这孩子人形和自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才清醒过来,严厉管教,然而性子已经养成了,为时已晚。
不过这种事就不需要告诉神使听了。
“……这还是他长大后第一次来低头求我。且他修为还未达到独立破界的境界,这次回来求救,想来消耗了不知什么神兵法宝,受了不少磨难。”他说完这句,话锋一转,“不过为了有救命之恩的朋友,这是理所应当的,总算他还有点担当。我这儿子向来大胆,招惹温氏兄弟定然是他拿的主意,等我们回去,我一定责令他给神使和令公子一个交代。”
这一番话下来,苍星垂总算不再黑着脸,勉强道:“那我便等着了。”
他们刚出屋子,忽然狂风乍起,两个人影从天而降,悍然落地,惊起一地碎石。
苍星垂和闻人凛谁都没动一下,那些碎石连他们的衣角都没触到,刚刚近身就被无形的气波震开了去,他们都盯着那两个来人,眸色暗沉。
若是换做一个路人,恐怕要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因为来的两个男子从面容到服饰,竟全然一模一样,简直叫人怀疑是某种**秘术。
“躲了这么些月,真叫我们好找。”
“乳臭未干的小孩,还挺沉得住气的,直到现在才露了一丝气息。”
“定睛一瞧,这不是仙主大人吗?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一次竟能手刃两个仇家。”
“几十年未见了,怎么仙主瞧着修为未涨?”
“哈哈,也可能是因为我们涨得太厉害了。再说仙主不是刚与妖界联姻么,沉迷温柔乡不能自拔也说不定呢。”
这两人都宽袍广袖,容貌俊朗,哪怕是在口吐嘲讽之言,也是语气柔和,温文尔雅,不疾不徐的模样,只是眼里的凶狠阴霾是遮掩不住的。
兄弟两你一句我一句的,叫别人根本插不上话,不过也没人试图和他们搭话。
苍星垂面无表情地问:“就是他们?”
“是。”闻人凛道。
他倒是很想亲手收拾这两个败类,领教领教从未见过的混沌功法的厉害,可惜今天恐怕轮不到他来动手。
果然,就在他确认的话音刚落,双生兄弟两人之中正在说话的一个忽然住了口,似乎察觉到什么,可不待他躲闪,就仿佛被极大力揍了一拳一样突然倒飞了出去,在轰然一声巨响之中撞塌了后面的荒废房屋。
刚才还好好一个翩翩佳公子,转眼衣衫破碎,狼狈地陷在一堆砖瓦之中。
苍星垂悠然放下手,冷冷道:“叽叽喳喳的,听得我心烦。”
“且哲!”温既明急道。
“我……咳咳,没事。”温且哲从断垣残壁中撑起来,望向苍星垂,温和的假面戴不住了,一脸扭曲的杀意,“你竟然……你竟敢!”
他们刚才没在意这黑衣人,因为他身上既无仙气,也无妖气,似乎没什么修为,无关紧要。
但刚才那一击……
温且哲衣衫不整地站起来,脑中极速闪过刚才察觉到的异样,骤然道:“他是神!哥哥,那是神力!”
温既明听了他的话,眼中也现出惊喜来,不怀好意的看向苍星垂。
“神?仙主还真是搬来好大一个救兵,可惜……天助我也!”他俊朗的脸上露出些得意疯狂之色,“我们换的新功法,专门克你们这些神!几个小崽子偷走了缝隙,正愁被上面怪罪,居然天赐一个神来,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
他还没说完,苍星垂不耐烦地抬手一挥,他瞬间被轰了出去,和他的兄弟一起撞进了残瓦碎砖里。
“好久没人敢当面骂我是神了。”魔界之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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