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江远和叶一凡踉跄的回到了客栈,二人都被沧月姑娘灌了不少酒。自打进了醉仙苑,江远便一直有个问题如鲠在喉,刚才在醉仙苑不好想问,而今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叶兄,你说这醉仙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江湖之事?甚至连皇帝打算御驾亲征都知道,”仗着酒劲,江远又问道:“还有,明明是青楼,居然不留宿客人?”
叶一凡喝的舌头都有些大了,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你当那醉仙苑是个什么地方?那里南来北往的客人哪个不是一方豪杰富商巨贾?可你听说过哪个敢在醉仙苑撒野的?敢给这些人立规矩那能是个普通的青楼?杯中之物窥四海,红粉轻裘听八方听说过没有?江湖上没人比她们的消息更灵通的了。至于不留宿我们,那是因为她们从一开始便是卖艺不卖身啊!”
“她们居然这么厉害?”江远惊道,“我说呢,沧月姑娘怎么知道那么多,还有那心性,涵养,一点都不像个风尘女子。”
“沧月姑娘不同,她本来确实该是个大家闺秀,可惜啊,错生了人家。”叶一凡趴在桌子上,用手指敲着桌子,一提起沧月姑娘他便是这般惆怅,不待江远问,他缓缓又道:“她的先祖百余年前曾犯下大错,做了不忠不义之人,惹得人人唾骂,本朝太祖皇帝曾下过圣旨,叫她们这一族人充军流放,不得出仕,世世代代男奴女娼。沧月姑娘也算命好,年幼就被醉仙苑的老板柳烟雨买了回来,教她读书识字,抚琴跳舞,虽然还是在这烟花之地讨生活,却比她的族人们强太多了。”
宋末时蒲寿庚在泉州的所作所为江远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有想到沧月姑娘也是这一族的后裔。
“哦对了,当日一别后你就来了扬州?那与你同行的韦老头和胡三爷呢?”
“胡三爷还在江陵城卖煎饼,那韦老头本来一心想找我做他徒弟,那日仲林说要帮他找徒弟后他便再也不缠着我了,出了江陵城他便自己回夹云山了。你别提他……你一提他我就想起来第一次见他的样子了……呕……”叶一凡不知回忆起来什么场景,突然跑出去剧烈的呕了起来。
这倒也不奇怪,成天跟毒虫毒物为伍的人,做出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举动或者身上有些难闻的气味也不足为奇,但是看起来叶一凡受到的刺激有些大,这都过去半年了,想起来居然还能恶心到呕吐。叶一凡吐完又踉跄的回到房间,酒劲上了趴着桌子上沉沉的睡去了。今日沧月姑娘的一番话犹如指路明灯,给了江远一个方向,江远终于能安心的睡个好觉了。
次日一早,江远告别了叶一凡,再次启程。此时心中已有了打算,不必急着去六和帮,先去找傅恒,请师叔出面先去边城外稳定一下各派联军,相信以师叔在江湖上的名望必然可以使他们安定一些。然后自己暗中调查,一明一暗必能揪出从中作祟的恶人。
主意打定,江远便改道来到了江城傅府,傅恒听说了他的计划,立刻带着仲林和伯良动身前往各派联军的驻地劝和。江远也趁着夜色乔装打扮混了进去。
直到混进去了以后江远才发现各派联军的日子过的有多艰难。此时正值天寒地冻之时,沿海一带的风更是冷冽,吹在脸上如刮骨钢刀,千余人挤在小破庙里瑟瑟发抖。边城的百姓们不肯卖给他们吃的,只好远去百里外的江陵购买食物。江远心中感叹,这样缺衣少食又冷又饿的日子他们都能坚持下来,可见《宋武秘籍》的吸引力果然非同一般。
其实各派联军也是被架到这个份上了,如果此时退走了,那么不仅得不到《宋武秘籍》,还会被武林群雄耻笑,习武之人岂能怕吃苦?
可眼下百姓们护着,官府也掺和了进来,想要围攻六和帮,那却是万万做不到的,这点大概东厂也没有想到。
傅恒的到来则是给了这些人一个台阶下,只是三言两语众人的态度便软了下来,毕竟谁也不想在这里再受罪了。傅恒答应帮忙去六和帮和瞿韩青沟通,并调查杀死何进的凶手,各派联军便退回到了江陵城中等候消息。江远则混在联军的队伍中,仔细观察着各派的领头人物。
可惜此人实在狡猾,一连数日都没有收获。江远暗想,若是杀何进的凶手跟东厂的线人是同一个人,那么此人必是何进的至交好友,且拳法高深。
崆峒派的七伤拳倒是威力强大,但若是申不恶在会议后单独进入客房和何进交谈,何进怀揣着《宋武秘籍》必然不会没有准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不会不懂,其余各派又均不以拳法见长。
如此说来,除非何进自己是东厂的线人,东厂自己的人为了将事态扩大不惜下手杀掉自己人?这也并非不可能。蓦然间江远想起了沧月姑娘的另一句话:“这件事目前为止,谁受益最大?若是发展下去,谁又会是赢家?”若是发展下去,赢家自不必说,那必然是东厂,所说谁受益最大……少林派和峨眉派及时抽身而去,未有损伤,却也没有受益,各派联军更是凄惨,在荒山野地忍饥挨冻,昆仑派更是死了掌门,哪里会有受益者?江远灵光一闪,受益者也不是没有,何进的师弟余化继任昆仑派掌门人,这倒是此事中唯一的受益者。
入夜时,江远照例躲在了暗处,偷偷观察着众人,可惜众人并不住在一处,江陵城中林林总总大小客栈都住满了。好在江陵城中有座落雁塔,塔有七层高,站在塔顶可俯瞰整座江陵城,视野极好,整好适合江远观察众人。
“嗯?”江远刚一回头,发现一道黑影从客栈的窗户上跳了出来,一眨眼便融入到了夜色中。那个房间正是申不恶的房间!
“果然是你。也罢,我先拿住来接头之人,到时候当面对质,不怕你不认。”江远自语道:“捉奸捉双,拿贼拿赃。”
江远立刻动身前去追赶,谁知那黑衣人轻功也不弱,若非有些月光,江远怕是还要追不上他了。饶是如此,在一处破庙旁江远还是将人跟丢了。莫非此人躲进了庙中?
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了。
江远于是小心翼翼的进了庙中,借着月光仔细的查看着周围的情况。这间寺庙荒废的很久,院中尽是些枯败的树叶和杂草,若是有人踩在上面必然有声音,江远小心的移动着,生怕发出响声,突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涌上心头:黑衣人莫不是发现了自己故意引来这里?
就在江远分神时,忽然一柄钢刀悄无声息的刺向江远的后背。江远急忙躲开这一刀,转身拔剑护在身前,心道好险,这一刀来的又稳又狠,没有半点声音,若非地上的影子,恐怕自己就要栽在这一刀下了。
“你是何人!”江远大声喝问道,他知道此人的身份必然见不得光,如此喝问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对方。
那人阴沉的冷笑了一声,道:“将死之人,多说何益?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江远也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东厂的人。若是完不成任务,或是任务之中露出破绽,便要被杀死,这是东厂的规矩。看来你今天是死定了!”
“那也未必,杀了你,我就能活!”
话刚出口,那人便立刻挥刀以力劈华山之势砍了过来,直取江远左肩!然而他却不知道,江远修习了三才剑法,最擅长的就是后发制人。
江远不慌不忙,稳稳的举剑招架,抽丝剥茧般的卸去刀伤的劲力,反将黑衣人压了回去。
黑衣人大惊,这一交手便知道对方武功在自己之上,急忙想要抽刀回防,连抽三四下却未能如愿,原来这一刀一剑早已被江远用内力锁在了一起,这便是《南华心经》的奥妙。内力绵绵不绝,可刚可柔,最适合与人缠斗,若不是江远有意要留活口,此时只要稍一变招以刚猛的劲力回击,那黑衣人即便不死怕也活不长了。
黑衣人当然知道江远做何打算,自然不会让他如愿。他一面继续与江远缠斗,一面左手偷偷伸向腰间摸到了一些粉末,藏在指甲缝中。这一手江远自然见识过,可惜此人的手法比起韦老头还差的远,只要稍加留意便不会中招。
果然,那人摸到粉末后故意卖了个破绽,趁江远攻来时右手弃了长刀,将左手的粉末冲江远面上弹去。江远赶忙挥袖扇去毒雾,就这一分心的刹那,黑衣人转身便跳出院外,江远拦截不及,也飞身追了出去。
谁知江远刚追出来便看见黑衣人早已被人拦下。一个枯瘦的身影挡在黑衣人面前,正是胡三爷!
想想也是,十几个门派的联军一拥而入江陵城,作为地头蛇的胡三爷怎么可能不注意到?胡三爷并未多言,抬掌便向黑衣人胸膛打去。
黑衣人见他掌间隐隐有火光,知道威力无匹,自然不敢硬接,想要躲开可也来不及了!
江远自然知道火云掌的威力,若是这一掌打实了,黑衣人能不能留个全尸还是问题,焦急万分大喊道:“掌下留人!”
可惜这一掌已经打了出去,断断收不回来。胡三爷闻言,只好勉强将掌力抬高,拍在了黑衣人的肩头。
黑衣人“哎呀”一声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庙墙上,只觉得左肩已经粉碎,感觉不到左臂的存在了。
“哦,是你啊。”胡三爷扭头,认出了江远,“为何要留他一命?”
江远将此事前因后果给胡三爷大略讲了一下,道:“我看见此人鬼鬼祟祟从申不恶的房间出溜出来,想来必是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想捉他到申不恶面前问个清楚。”
胡老头沉吟片刻,道:“你怀疑申不恶是东厂的人?”
江远笑道:“是不是,问问此人便知道了。”
黑衣人趴在地上大口的咳着血,阴惨惨的笑道:“想审问我?”
惨白的月光下,江远分明看见一道黑线顺着黑衣人的筋脉迅速窜上了脸颊,不一会黑衣人已经满脸黑气:“你们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不好!他服毒了!”江远失声叫道,李高曾告诉过他,东厂的死士执行任务前口中都会含一粒毒囊,内里装着见血封喉的毒药,一旦任务失败立刻咬破,甚至有些特殊任务身上还会装着化尸粉,人死不留尸!
江远和胡三爷想要施救,可惜为时已晚,黑衣人早已咽了气,这下死无对证了,江远懊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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