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大,你这个儿子很滑头啊,见面就想探我的老底。”进门的时候,这位辜伯伯的话让王恪很是不好意思,不过等他看到眼前的景象,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腼腆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王恪不知道这位辜伯伯的住所算不算古色古香,不过至少也能算是有晚清风格。一眼望去,无论墙面还是地板,就连头顶的弧形顶棚,也是用同外面全无二致的青砖所砌。青砖的原色就那样裸露在外,表面连一层白灰都没有抹,如果是在夏天,蛇虫鼠蚁这四样,除了蛇困难点,后面三种是绝少不了的。
以现代人的标准,这样的屋子若算不上文物,一般也只会用来拍戏,入住估计是没人愿意。
屋子里的陈设同样简单,甚至可以说几乎什么都没有,一床、一灶、一桌、一椅、一木柜、一板凳而已,这就是全部。
辜伯伯自己坐在了床上,王前进坐到了椅子上,轮到王恪自然就只剩下了那只小板凳。王恪就想,如果再多来一个人,岂不是他就只有站着说话的份儿了?
王恪以为父亲的行为如此异常,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想到他和辜伯伯两个人就只是坐在一起聊天,聊得也不是什么重要话题,无非是今年开春之后什么时候耕地,什么时候下种,那种作物多种,那种粮食少播之类的闲话。王恪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听两人的交谈,这位辜伯伯平时是连手机都不用的,看辜伯伯的年纪,最早也是上世纪80年代生人,这个年龄段的人不用手机,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来,我给你们父子俩照张相吧。”放下一些年货,也拿了几样辜伯伯送的山货,一头雾水的王恪准备跟着父亲离开,这时候辜伯伯忽然提议。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地上也积了薄薄的一层雪,光线的确够了。王恪不明白为什么如此突兀要照相,不过眼见父亲愣了一下后并没有反对,他也就不会有什么意见。
王恪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比父亲都要高出半头了,第一次张开手臂搂着父亲结实的肩头,王恪的眼睛有些酸涩,王前进却笑得无比灿烂。
看到辜伯伯用来拍照的设备之后,王恪的一点小情绪马上就灰飞烟灭了,那是一台款式非常新颖的超薄电脑,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辜伯伯这样富有革命气息的家中居然还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爸,辜伯伯这是什么意思?”上车后,王恪不解的问。
“没什么,估计是想让一些老朋友都看看你现在长什么样子吧。”王前进微微一笑,“我儿子现在出息了,让朋友们见一见也是应该的。”
王恪没有再问,因为下了雪,所以王前进选择了自己开车,王恪看着眼前这九曲十八弯的盘山路,一股对父亲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接下来王恪又跟着父亲走了好几家,虽说这几家不像那位辜伯伯的住处那般诡秘,却也全都与众不同,住所几乎全都建在了荒郊野外,而且全是单门独院。这些房子虽然外边看起来就是农村的砖瓦房,可是内里却完全不同,就好像王前进的这些朋友一样。有的和他一样俭朴,有的却一看就过得非常富足,其中一家的装饰,简直比王恪在市里的住所还要奢华。
这些人的外表也是各异,有面相非常凶悍的大汉,也有一看就和村上的农户没有区别普通人,还有颤巍巍的好像站都站不稳了的老头,甚至还有一个怀抱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婴,身后跟着一个老实巴交丈夫的美艳妇人,非要让王恪等她的女儿长大了好嫁给他……
好在这些人都是有家人陪伴的,不似辜伯伯般一个人,否则王恪就该更奇怪了。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问父亲,“这些都是山里的隐士吗?”
王前进却哈哈大笑起来:“狗屁的隐士,他们都是给你老子我打工的,那汉子是保安队长,那普通人模样的是采购,女人是销售,她的丈夫则是司机,至于其他几个,我也记不得他们都是什么职务了。你不用多想,我就是借着过年的机会,给下属们送点温暖。”
王恪如果会信这种欲盖弥彰的鬼话,那他就不是王恪了,他很清楚这些人虽然头上都顶着各种名目,但实际上和父亲的关系都不简单,至于是什么关系,那他就不清楚了。
“你不要管他们是什么人,现在他们都只是你老子这里普普通通的一个农夫或是员工,他们的身份都是真实的,明白了吗?”王前进看了儿子一眼,“这里的生活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就好像你非要去打台球是一个道理。”
王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忽然明白父亲赚的钱都到哪里去了,想来是分给了他的这些兄弟,至于为什么要分给他们,王恪觉得自己不应该去关心。
“对了,有个姓郎的小子有没有去找你?”王前进看到儿子眼中复杂的神色慢慢散去了,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顺口问了一句。
“爸,你认识郎浪?”王恪一下就呆住了。
“对,那小子是叫郎浪,我怎么不认识他?就是我让他去找你的。儿子,出门在外,你也得有自己的班底才行。”王前进反而奇怪的看着儿子,“难道这些他都没有对你说吗?”
“我晕。”王恪单手扶额,郎浪这个王八蛋,居然还是骗了自己,还装什么偶遇,而且装得那么像。
“哈哈,是不是社会经验不够,让那小子给蒙了?”王前进一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小子的确是很滑头。现在明白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吧?所以我一直告诉你,不要自以为很聪明,比你聪明的人多的去了,而且聪明也不能当饭吃,这下得着教训了吧,说说那小子是怎么蒙你的?”
“做得好!”听王恪把他和郎浪初会的情况说了一遍,王前进也是目瞪口呆,用这种猥琐的方式出现,恐怕换了自己也得晕菜吧?听儿子说他对郎浪也有过怀疑,并没有百分之百接纳,王前进忍不住大声夸奖起来。
从辜伯伯那里出来后虽然也走了小十家,不过还好这些人彼此住的都不是很远,所以父子俩回到家里的时候,还不到开饭的时间。
初一早上要吃团圆饺子,拜祭过先祖,一家三口连同凌菲就往王恪的爷爷奶奶家赶去。
爷爷奶奶也住在村上,王老爷子别看六十多岁了,走起路来依旧虎虎生风,步子迈得比王恪都大。老头很倔强,认为自己还没老,所以坚决不肯和儿子儿媳同住,奶奶的精神比爷爷还要好,昨天晚上一个人就包好了今天所有人吃的饺子。
王恪回家后已经带着凌菲拜见过二老,奶奶还给了凌菲一个她佩戴了多年的银手镯,虽然不值钱,凌菲却宝贝得不得了,戴上之后就再也舍不得摘下来了。
说到哄老人开心,凌菲绝对比任何人都要合适,因为她不止乖巧,而且娇憨,总是能逗得老太太哈哈大笑,一家人待在一起其乐融融,这个年过得比往年更有气氛。
吃饺子之前得先吃席,这是多年的习俗,自家人在一起也没什么数目的讲究,奶奶准备了一些,母亲也带过来几个菜,凑在一起就成了一桌丰盛的大餐,爷爷拿出珍藏了几十年的老酒,馋的王前进直流口水。
“我的乖孙子成器,老头子我是老怀甚慰,特许你多喝半杯,还想喝的话自己想办法。”爷爷的藏酒不少,可是偏偏养了个酒虫儿子,这些年下来也所剩不多了,所以就加倍珍惜起来,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准许儿子过过嘴瘾。王前进不好把老爷子的这点家底都搜刮尽了,就自己弄了一批好酒窖藏了起来,可惜年份还不够,不及老爷子的香醇,所以依然非常期待。
王恪想起来车上还有林轻舟给父亲准备的一箱年货,就去抱了下来,打开一看,全都是茅台。
“这可是好东西。”王恪不识货,年长的爷俩却都是此道行家,酒瓶子一开,还没往外倒,只是散出来一些味道,马上眼睛都是一亮。
“一人一半!”
“喝完再分!”
看着立即分赃完毕的两位长辈,王恪哭笑不得的连连摇头。抱着酒瓶子不撒手的王前进拿过一个杯子,也给他倒了一杯。
“爸,还是你和爷爷喝吧,我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王恪想起爷爷和父亲对这酒宝贝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喝了完全是浪费。
“胡说八道,男人怎么可以不喝酒?”没等王前进说话,老爷子先瞪起了眼睛。
“大过年的,会不会好好说话?”把饺子挨个儿翻了一下准备一会儿下锅的奶奶走了过来,不满的说起了爷爷。
按照习俗,过年的时候是不能骂人的,因为据说被骂的人会因此一年都挨骂,爷爷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讪讪的没有还嘴。
王恪并不觉得爷爷是在骂他,从小到大最疼他的就是爷爷了,就说这酒吧,他老人家舍不得给自己的儿子喝,对孙子却反过来逼着他喝,隔辈最亲,这话一点错都没有。
“我喝。”王恪急忙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看到在这一幕的老爷子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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