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亮明身份,他是市机关事务管理局的,然后告诉他,市里要清理住房,所有没有房屋产权的居住人员,请一律搬出住房。
尽管,郭青临走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的结果,但是,郝种田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悲戚和郁闷。
郝种田是个少年,或者勉强可以称之为青年,过去无论他多么淘气,多么胡闹,但是受到的教育,都是很主旋律的,就算听人说,社会上多么现实,多么势利,但是像现在这样,
现场演给自己看的,还是少有的。
当时,华下当面向首长告状,说是在上海没地方住,结果当时就来人把他们搬到了别墅里,当时他们那和煦如春风的笑容,温和轻柔的话语,让郝种田直感到世界太美好了,生活太美好了。
可是华爷爷刚刚过世,尸骨未寒,立即就有人上门催逼着搬出房子,这前后的变化太快了,也太势利眼了,郝种田多少有点受不了,但是对于他来说,也是比同龄的男孩子成熟的一个重要原因,岁数不大,该见的人,该经的事,提早就经见了。
郝种田没有权利不搬出住宅,他明白,自己没有资格赖在这里不走,便问道:“我今天白天得上课,下午放学就搬走,行吗?”
两个上门催着搬家的工作人员以为,住户说不好得拖着赖着不走,或者说,请求给他们一点时间好找房子,没想到,这个孩子,答允得这么痛快,这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当然很高兴,便道:“可以的,如果搬家需要车辆,你可以给我们电话。”
郝种田冷冷地答道:“不用了。”
打发走了机关事务管理局的人,他就背起书包往学校走,半路上,他心里百味杂陈:“看起来,人要想活得舒服,活得有尊严,靠谁都不行,只有靠自己。”
他暗暗地对自己说:“总有一天,老子要让你们请我回去,我也不回去。”
到了学校,几个球友立即围拢来,嘻嘻哈哈地跟他打个招呼,无非是打听,这几天都到哪里去了,郝种田应酬了几句,心不在焉地坐下来上课,整个上午都走神。
下课的时候,随着大家到外面来,在门口遇见了何诗梦后者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流露出关切地目光,这几天,她对郝种田来与走最为关切,因为,训练离不开郝种田。
她担心郝种田会不来了,她打听了几个人,但是谁都不知道郝种田家里出了什么事,问了雅菲也不知道,她这才明白,原来雅菲和郝种田不是真正的一家人.
这让何诗梦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似乎是有点要动了八卦的念头,但是毕竟她的家教,让她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去过多得研究别人的隐私。
郝种田没有来,球队里没有了灵魂,只有一个人显得很高兴,这个人是修永刚。
这些日子他有说有笑,试图把大家组织起来,他也效仿着郝种田给大家买吃的,但是,似乎大家吃完了,喝完了,也就没事了,在球场上,并不愿意听他指挥。
这就让何诗梦暗暗着急,每天来了,都往郝种田的座位那里看一看,四天的时间,她看了两天。(有两天是周日)周一,她早晨她早早到了那里,往那个位置上看了一眼,但是那里依旧是空空的,(郝种田回来后,没有着急去上课)她的心里凉了半截:“他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现在,她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着急郝种田回不回来了,而是开始着急郝种田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二早晨她再次不由自主地往那里看,郝种田的位子还是空着,她的心更是堵得慌了,看起来,他是来不了了,今年的赛事肯定是要歇菜了。
但是,就在上课前的几分钟,奇迹出现了,郝种田背着书包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中,那一刻,她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等到了下课,便随着人流往外走,在班级门口,她微笑着看着郝种田,她想,自己作为篮球赛的组织者,应该说句关心的话。
可是,她的微笑刚刚绽放开来,郝种田的眼神就从她的脸上滑过,像没看到一样,直接地就把她忽视了。
何诗梦脸上一下就变得很难看,自从她进幼儿班开始,就没有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忽视过,那些男生无论自己怎么给他们碰壁,也没有人敢于表现出丝毫的不满,见到她也是第一时间给出一个笑脸。
“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算是个男生吗?”
操场上,郝种田见到了姐姐雅菲,雅菲见到他之后,不顾一大票嫉妒羡慕恨的眼神,赶紧走过来,询问他,这几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接电话?郝种田就直接告诉她:“华爷爷过世了,我去云南了,在那边就关了手机。”
“这几天,你们班级的那个何诗梦两次来打听你呢。”她那柔软的话里,后面的“呢”字加了个小拖腔,就让郝种田听出了一点酸酸的味道,郝种田就道:“少打理她,我烦她。”
这话倒也不虚,何诗梦在第一天给他的印象太差,说烦她也不为过,但是在雅菲听来,眼睛里竟然闪过掩饰不住的笑意,她柔声道:“你可不要这样呃,人家也是关心你嘛。”
郝种田听了心中一动,转过头去,看着雅菲道:“我不稀罕她关心,我只要姐姐关心。”
“你瞎说什么呢?”雅菲脸不由得一红,眼睛却是亮起来,她垂下那长长的睫毛,看向地面,慌乱地说道:“我去上课了。”转身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妈妈,让你回去吃饺子呢。”说完,不待郝种田答话,竟然小跑着离开了。
看着羞涩的姐姐,郝种田竟然看傻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郝种田正待要背着书包走,球队的队员们,早就拿着篮球,等在那里,郝种田一见,才想起来,自己还要训练,他歉意地对大家说:“对不起,今天我不能跟你们训练了。”
大家也没听明白,只以为是今后不能跟大家训练了,就着急了,一齐嚷嚷:“种田,你怎么回事?干嘛啊?”
郝种田就道:“我有事啊。”
这时候,就有人把事情报告给了何诗梦,那边何诗梦一听也着急了,也忘记了早晨的不愉快了,就赶过来道:“你有什么事啊?咱们的球赛马上就要开赛了,你就不能为了班级的利益放一放自己的事吗?”
这样的话,郝种田最不爱听,他当即就火了,道:“我那边机关事务管理局逼着我搬家,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为了班级的利益,我就该住在露天地儿吗?”
这一说,大家就都楞了,一是第一次看到郝种田发这么大的火,二是郝种田没有住的地儿了,这是很麻烦的事。在座的大家,从来在家里都是,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哪里还操心过住处?
郝种田也觉得刚才态度不对,就缓下了语气,看着大家,却是对何诗梦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现在要回去搬家,我明天再来训练好吗?”
这回大家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既然要搬家,几个要好的,就一齐嚷起来:“我们一齐去帮你搬家。”他们这么喊,其他人就不好说什么,连修永刚也没有表示异议,何诗梦听说这种情况,也作出了一个决定:“好的,我和你们一起去搬家。”
一听说,何诗梦也去搬家,大家轰然叫道:“好啊,好。”在他们心里,既能给好哥们出力,又能和美女在一起,整个江湖都在这里了,人生夫复何求?
郝种田见既然如此,也没办法了,当下再不墨迹,出门打车,说了句:“江海010号。”出租车司机一愣:“江海010号?”郝种田也没想别的,就说:“是啊。”
可是其他同学也听着有点玄乎,江海010号?那是什么地方?不是军子你弄错了吧?那可是传说中的地方啊。郝种田也没废话,就对司机说:“没错,是那个地方。”司机这才启动了汽车。
到了江海一号,大家都愣了,竟然真的是这里,一个传说中,只给上面来人住的地方,他们看着郝种田道:“种田,这真是你住的地方?”郝种田淡淡地道:“过去是,现在不是了。”
“那为什么不住了?”
“人家不让住了。”郝种田还是淡淡地说道,好像这个事跟他没关系一样,他一边说,一边开了门,就进到院子里,大家一看,这不用说了,这当然是真的了,此刻,大家充满了对他的猜疑,跟着他进入这个豪华得让百姓家庭难得一见的宅子。
唯独一个人,皱着眉头没有动,她拿起电话来,拨了一个号码:“爷爷,江海一号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让人家住了?”
电话里那个被他称为爷爷的人,正准备往常委会议室走,接到电话,皱着眉头不满地说:“诗梦,你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不该你管的事,不要管。”
“不行,他是我同学。”
“诗梦,不准胡闹,越来越没规矩了。”电话那边声音威严了起来。
“爷爷,你要是不怕我几个月,甚至是几年都不回你那里看你,那么你就尽管不用理会我。”说着,就挂断了手机。
“胡闹!”电话那边,何士达气得不行,却又没办法。在上海市,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但是那个叫何诗梦的女孩除外,她想怎么威胁他,就怎么威胁他,让他真是头疼。
回过头来,他对身边的秘书说:“你给机关局的小蒋打个电话,问问江海010号是什么情况,实在不行,先缓一缓嘛。”
就在郝种田等人把那行李卷,还有衣服,鞋子,以及几本书拿着,准备出门的时候,奇迹发生了,早晨来造访郝种田的两个工作人员站在门口。
他们笑容可掬,道:“好同学,先不要着急,看起来这是个误会,我们刚接到上级命令,说,这个房子您尽管住,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郝种田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身边的几个哥们儿已经欢呼起来,在他们想来,那可彪悍了,以后自己可以到这里来找种田,也可以对别人说,自己到江海010就像走平地一样。
郝种田知道这个事有蹊跷,不知道是哪里吹来的风,但是,他想明白了,别人的房子,别人的东西,终究是别人的,自己被人撵过一次,再这么厚着脸皮住下去,身体舒服了,脸皮遭罪了。
他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走,绝对不在这个地方住了,于是,他笑了笑,说道:“谢谢领导的关心,我还是不要住在这里了,请你们收好钥匙。”
说着,摆头对大家道:“走,咱们走。”
“啊?”大家一下就愣了,百思不得其解:“这么好的条件,人家既然让住,干嘛要走呢?”
两个工作人员脸上也很难看,他们拦在门口道:“好同学,你别这样,你要是这样,我们没法跟领导交待。”
郝种田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自己走就走了,跟别人鸟关系?他想了想,对两个人说道:“我留个字条,说明原因,好吗?”
两个人见他去意已决,就想:这样也好,最起码回去有个交待。便道:“这样也好。”
于是,郝种田找了张纸,在上面写道:“郝种田不希望给组织添麻烦,住自己的房子才踏实,请领导理解。”
郝种田那笔字迹歪歪扭扭的,但是此刻,直觉得有说不出的豪迈,有说不出的牛比,简直就是气势如虹,写完后,把笔一放,就对大家说:“走啊,兄弟们,今晚请大家喝啤酒。”
这样子同样显得很牛比,很豪迈,当下带头走出了江海010号。
当大家跟着郝种田一起来到梁山网吧的时候,大家都愣了,郝种田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见一个长相俊美的网管走上前来,道:“老板,你回来了?”
“老板?”大家面面相觑,齐齐看向郝种田,这渣叫什么老板?
郝种田也不去理会大家,只是平静地对那俊美的网管道:“把墙角那个小单间收拾一下,从今后,我住在这里了。”
看着郝种田吩咐网管的那语气,真有一种当家作主的气势。
大家懵了,半天下来,谁都不说一句话。而郝种田则回过头来,对大家道:“走,今晚想吃什么,大家就点什么。”
这一晚上,大家都有了一种吃大户的心理,这厮是个老板,不宰白不宰,空酒瓶子摆了一地,但是何诗梦走了,郝种田也没有挽留。
酒喝到半酣,郝种田的手机响了,郝种田大着舌头,道:“谁啊?”
没有人说话,郝种田有点恼火:“你谁啊?怎么老玩这样鬼鬼祟祟的游戏?”
电话里终于传出一个阴森的声音:“你还没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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