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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聪浓思通看书 > 你是不是有点短青木永礼 > 伏击
 
天色刚蒙蒙亮,地平线上的太阳还没升起,露出一轮苍白的轮廓。微风拂起,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没有烈日的灼烧,士兵们的脚步也更为轻快,这样的天气最适合行军。本来连日漫无目的地搜索让队伍的气氛有些松散,如今知道了进军方位队伍中立刻笼罩上一层说不出的沉闷。就算是竹原秀明也明白,也许布施口就是战争开始的地方。

成松信胜骑在马上一言不发,他脸覆面颊所以看不出表情,但他的眼神游离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川信友紧随其后,他的年纪并不大,身穿赤色胴丸更显得英姿勃发,头盔上金色的前立泛着熹微的阳光,他倒提着一杆朱柄枪,枪头已经入鞘,虽然行军的队伍气氛压迫,但他却并不以为然。小川信友旁边的是百武贤兼,这位同在帷帐中议事的将领以勇武而著称,龙造寺隆信夸赞他有“以一人敌百人”的武勇,所以赐他“百武”的姓氏。百武贤兼看起来却也没有任何表情,像他这样的人似乎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动一动。

龙造寺军前面就是松浦家的军队,虽然松浦镇信并不愿意作为打头的部队,但违抗主家命令的罪名他也担当不起。

日本战国的军队通常是按“备”来计算的,“备”指的是由各种足轻(弓、铁炮、枪)队、骑马武者队、小荷驮队等等所构成,独立采取作战行动的最小战术单位。一“备”的战斗人数大约在三百人到八百人之间,当然也有的大名的本阵“备”人数竟能达到一千五百人之多。“备”的军队组成人数并不是固定的,人员的数目会依大名的石高、战时战斗要员、后方要员的双重动员、各备的任务作增损。

松浦家的这三百人就由一百二十员枪足轻、四十员铁炮足轻、八十员弓足轻组成,剩下的八十人则是三十人的旗本武士和五十人的骑马武士。由于是领内行军,每人配备了十二日的兵粮,剩下的则由龙造寺家补齐。此刻凌云之和陈贵作为足轻组头走在队伍的中间。凌云之感觉到自己的脚步有点微微不稳,作为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他心里十分忐忑,手中的枪杆也捏出了汗。竹原秀明的脸色已经发白,一路上不断与凌云之攀话头的他此刻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布施口越来越近了。凌云之已经能大体看见山的轮廓。山上郁木葱葱,说是山,更像是两个隆起越五十米左右的丘陵,两座山之间只有一条可供大约三十人通行的路。

凌云之有些不好的预感,他这副身体前半生的作战经验在向他示警,这样的地形简直是伏击的最佳地点,如果被敌人合围,就算插上翅膀也难以逃出生天。但成松信胜并没有要停军的意思。

龙造寺军就这样进军到了布施口,进军到了死亡地带。

“啪————”一阵爆豆似的枪声如同半空中落下的霹雳,也吹响了大友家进攻的前奏!

铁炮的弹丸在松浦家的足轻中溅起一阵阵血花,被击中要害的足轻还没来得及闭上因惊讶而张开的嘴就已经像一团烂泥一样瘫倒在地,受了伤的足轻面孔扭曲着,惨叫声瞬间此起彼伏。

因听到枪声而受惊的马匹嘶鸣着,骑马武士用力地扯着缰绳想让马匹镇静下来。

大友家的铁炮组头再度挥下刀:“射击!”

“啪————”又是一阵整齐的枪声,松浦家的足轻还未来得及退出去,就已经呻吟着倒地,凌云之亲眼看着一个年轻的足轻本来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地狱般的惨状,一颗弹丸就已经击中了他的眼球,巨大的力量让他的头猛地往后一仰,他闷哼一声就已经倒地,眼泪混着血水缓缓滑落下来。

在铁炮装弹的空隙里,大友家的弓足轻已经向前一步,搭起了箭。

“混账!撤退!撤退!”松浦镇信用力扯着缰绳,他的军配正用力往后挥舞。他的命令立刻在军队之间像瘟疫一样传播开来。到处都响起了用尽全部力气的嘶吼,“撤退!”“撤退!”

本来队形散乱的队伍立刻像溃败一样,足轻们争先恐后地向后逃命,被长枪绊倒的足轻和受伤伏地的足轻立刻被人海踩踏而过,惨叫声淹没在人潮中。

“放————”一声令下,箭雨落下,毫不留情地泼下。

一名跑在最前头的足轻立刻被一箭贯穿了脖颈,但他似乎毫无感觉,又跑出两步才一个踉跄跌倒在路上。队伍中的足轻组头大声吼叫着阻拦着溃兵,但一直飞来的箭射穿了他的面颊,他立刻捂住伤口惨叫起来。

“保持队形!他妈的!保持队形!”陈贵已经大声呼喊起来,但是没人能听懂他的中国话,人潮仍然向后涌,“他妈的!”陈贵一伸手就已经拔刀出鞘,手中的利刃一挥就已经斩下一名逃兵的首级。他把那血淋淋的首级提在手里,用刀示意着:“谁在冲乱阵型这就是下场!”

他所率领的那一队足轻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颤抖着站在原地。凌云之看到这副情形立刻也跟着大声喊起来:“保持队形!逃命者斩!冲散队伍者斩!”

对于凌云之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好队形,如果队伍被冲散就会从撤退变成溃退,战斗也会从突发的遭遇战演变成追击战。在战斗中最大的斩获往往都是从追击逃兵中获得的。已经溃逃的士兵很难再收拢,只有约束好自己的士兵。

“后撤!退出布施口!”凌云之下达命令,他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流到了鼻尖,他不敢伸手去拭,他下意识地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枪,似乎只有这柄长枪才能带给他一丝的安全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发冷箭或是一颗弹丸就会要了他的命,但他的本能让他尽量指挥着军队。他身边的竹原秀明已经吓得失了神,呆呆地望着满地的尸体,他的腿已经发麻,像被钉在了地上。“竹原秀明!”凌云之一边声喝道,一边用枪尖狠狠地敲着他的阵笠。“大、大人!”竹原秀明回过神,勉强地挪动着脚步。而陈贵不慌不忙,他沉着脸,极力约束着队形以保证不会出任何纰漏。

不断有零星的枪声响起,冷箭也簌簌飞来。但相较于弓箭来说,铁炮更为致命。毕竟足轻身上还有块铁板能够保护要害,弓箭不能射透,但中了铁炮,就算不击穿铠甲,弹丸的巨大力量也足以击断骨头。就算只打中了肢体,不进行截肢,就会死于铅弹的破伤风,这种病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不治之症。

“呜————”大友家的法螺声响起,枪足轻们平端着长枪开始了冲锋,受了伤的松浦家残兵瞬间被长枪贯穿身体,哭喊声和求饶声连成一片。面颊中箭的武士被逃命的足轻拥倒在地,他挣扎着半跪起身体,一柄长枪就从他的喉咙穿了出来,他的眼睛迅速充血,望着从自己脖子透出的长枪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大友军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刀一挥就已经斩下他的首级:“敌将,被我军讨取了!”

随着战斗的打响,山上也支起大友家巨大的马印与军旗,立花道雪坐在本阵中央,他的下首是那名将领。“报!敌军正在撤出布施口!”一名传令兵飞快的下马汇报,“报!臼杵监速大人讨取两员武士首级!”很快另一名传令兵也在汇报刚才的战果。“你不能让他们撤出去。”立花道雪沉声道:“虽然这次的指挥是你,但我还是要给你一点小小的建议。”“恩。”那员将领习惯性地用手在胡子上摩擦:“现在正是他们最为混乱的时候。”他一挥军配,告诉手下的传令兵:“让吉弘监理大人出兵!”

“成松大人,可以撤军了。前方是敌军的主力。”松浦镇信将约束部队的任务交给黄石后,便亲自前来劝说成松信胜,从遇袭以来,他似乎没有下达撤军命令的意思。若不是因为成松信胜堵住了松浦镇信撤退的路线,松浦镇信此刻已经退出战场了。成松信胜低头不语,一边的百武贤兼傲慢的看着松浦镇信,说道:“你怎么知道敌军的主力?”“敌军一直没有踪迹,此刻占据了布施口,必然是将本阵驻扎于此,这还有什么可以分析的?”松浦镇信感觉百武贤兼的话十分可笑:“我军已经付出了两名足轻组头的伤亡,却没有讨取敌方一颗首级,我要撤出这场战斗!”“不行!你现在撤出战斗能保证不会冲撞我军?”百武贤兼立刻一口回绝。成松信胜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停止争吵。“敌军的本阵在高良山。”成松信胜缓缓道:“昨天深夜里锅岛直茂大人得到了这个情报。而且锅岛大人给我们下达的命令就是据守布施口。”“你开什么玩笑?”松浦镇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布施口现在已经被大友家占据了!”“如果大友家的本阵驻扎在高良山,那这里的也就是对方的先锋部队,真是这样,我们就有夺回布施口的可能。”成松信胜眼神坚毅,显然准备放手一搏。“如果大友家的主力已经来到这里呢?你要把我们都送上西天?”松浦镇信已经几近癫狂。

“隆信大人已经在赶往布施口的途中,如果这里是大友家的主力,就用我们的失败来警示隆信大人吧。”成松信胜沉声道,百武贤兼和小川信友显然也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松浦镇信整个人瘫坐在鞍上,绝望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松浦大人,如果这里就是大友家的主力,你也撤不掉的。”百武贤兼轻蔑地说:“大友家动员全领国的兵力,人数不会少于三万,在你撤退的途中,人海就会把你撕成碎片。”

松浦镇信知道百武贤兼所言不差,求生的本能让他想逃,他的耳边仍然回荡着父亲告诫他的话,如果他带回去的是一支残兵败将,他的父亲会怎么想想呢?

但成松信胜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他已经被卷入了这场大战的旋涡。

“松浦大人,回去整理你的部队,我们要合兵一处,开始反击!”成松信胜扬起手中的军配,龙造寺家的将士们也举起手中的长枪。

“嘿——嘿——吼——”

必胜的口号响彻大地。

“凌大人!怎么办,我们要接上了!”眼见后方敌人的足轻越来越近,陈贵大声喊道。大友家的足轻队解决了松浦家溃败的士兵,已经逼近了凌云之与陈贵的部队。凌云之回头目估了一下,大肆追杀残兵的大友家足轻最近的已经不足二十米。“就地结阵!”凌云之咬咬牙,不打是不行了,如果被敌人追上,就更没有抵抗的能力了。“好!”陈贵应道。凌云之一挥长枪,“所有人,围成圆阵!”撤退中的足轻起初都不顾命令,但陈贵一挥刀,所有人乖乖的停下了脚步。“围成圆阵!”凌云之再度喊道。“大人,我在外你在内!”陈贵不愧是跟随凌云之多年的家丁,默契的把两人的队伍分成了两个同心圆。內圆中凌云之的足轻与外圆陈贵的足轻参差站立,以确保每个人都能出枪。

大友家的足轻肆意地向前冲锋着,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停下来战斗,毕竟这个时代的足轻平日里还要负责种地,所以士气极低,只要一被冲散,就会四散奔逃,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追击敌人,斩下武士的首级以换取军功。

冲在最前的大友家足轻歪戴着一顶头盔,他的腰间系着松浦家武士的首级,这是这次战斗他的战利品,但显然他并不满足,所以他还冲在最前。很快他就看见了这个奇怪的圆阵,但他没有停下脚步,现在没有人能够抵抗了,他想。

“噗————”他听见一声奇怪的声音,然后一柄长枪从他的胸口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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