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苏晚棠照例坐在摇椅上观星。
冬日风大,吹得身后的梧桐树摇摇晃晃。夜星稀疏,像随意撒在天幕上的米,这儿一粒,那儿一粒。
没有老鬼在,树也显得寂寥不少。
苏晚棠裹了裹身上的大氅,盯着天那象征礼朝天子的星象,淡道:“新星冉冉升起,帝星快要陨落了。”
“小姐,这是余夫人给您做的姜汤丸子,冬日喝了可以暖身子。”锦绣瞥了一眼苏晚棠,小心翼翼将碗放在石桌上。
苏晚棠扫了一眼姜汤,道:“你和余氏似乎处得挺好。”
“我只是觉得她是个可怜之人罢了。”
锦绣坐在石凳上,双手拖着下巴轻叹了一口气。
“余夫人嫁给王爷做侧妃,与当初我陪着小姐来王府一样,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她没有小姐这般好福气,得王爷喜爱,如今被休弃回家,也是可怜之人。”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锦绣知道。余夫人是如妃娘娘安插在王府的眼线,不过她确实不曾与宫里有任何联系,眼线一事应该是被如妃娘娘胁迫的罢。”
苏晚棠抬了抬眼皮。
锦绣这两年应该是被余烟雪洗脑了,竟为她说话。余烟雪果心机颇深,竟从锦绣身上下手。
“我不在的时候,她都同你说什么了?”苏晚棠淡问。
“余夫人性子温淡,话极少,并未同我说些什么。”锦绣连忙摇头。
“夜深了,小姐还是赶紧歇息罢,我烧了银炭,屋里可暖和了。”她轻声打了一个呵欠。
“我去王爷那里。”苏晚棠将大氅系在身上,自顾离开院子。
锦绣望着她的背影,抱臂摸了摸那凉飕飕的衣袖,想起余烟雪曾说过的话,不禁呵了一口冷气。
萧无恙的房内宽阔而空荡,虽然了炭火,但仍然显得有些孤冷。
苏晚棠将大氅随意放在一旁的衣架上,抱着软枕钻进了被窝。萧无恙沐浴归来,见到床上那只睡着的小猫,眉上的伤疤轻轻往上一提。
这只小猫终于知道在房里等他了。
他蹑手蹑脚躺在她的身侧,小心翼翼将软枕从某人怀那开,将那只柔软的小手放在自己腰间,心满意足地躺下。
“王爷这一招‘偷枕换人”手脚真麻利。”小女孩儿的声音从怀中传来。
某人捏了捏她的脸蛋,低声道:“你装睡的姿势也很纯熟……”
苏晚棠翻身骑在他的腰上,用力咬了一口他的指头,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抹炙热的绯色。“捏人狂魔,不记咬?”
某人望着她身上那薄如蝉翼的寝衣,轻轻舔了舔唇,一把抓过那只挥舞的小手,在她的掌心烙下一吻,目光沉沉瞥看她。
“我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他道。
“什么?”苏晚棠提了提眉。
某人翻身将人儿压在身下,在那细嫩的脖颈上连连咬了几口。
这哪里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分明就是变本加厉。
“棠儿……”他一边啃咬,一边低低地呼唤。
“……你好甜……”他又喃喃道了句。
“话唠……”她轻轻嗤了一声。
苏晚棠险些要醉在那沉沉地声音里了。这尊煞神平日不爱说话,这种时候总是话很多。不过,她也很喜欢这种互动的感觉。
在阵阵迷离中,她抓到他挂在脖子上的生肖玉坠,张眸望了一眼。
“不许分心!”他将玉坠咬开,刻意加大了动作。
苏晚棠在他的臂上狠狠咬了一口,洋装发怒,不过她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很快便被密密的吻给抚平了。
二皇子被立为太子的消息晓瑜六宫,萧焱当夜便从皇子府入住东宫。现在东宫门前,望着宫里灯火阑珊,他不禁恣意地笑出了声。
罗云拱手行礼,道:“太子殿下,圣宣王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
“好!”萧焱器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三弟既已封王,便是非召不得入宫,希望他会喜欢本宫送的大礼。”
罗成点了点头,道:“尊夜王府那边……”
“哼!萧无恙与苏晚棠带人大闹荣华殿,杀害天师,气病父皇,罪无可恕。不过顾及父皇的颜面,此事断断不可外扬。虽名面上不可落罪他们,但他们与齐宣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绝不能让他们如此逍遥。”
“尊夜王手下养有众多影卫,尊夜王妃又是风水师,连皇上都无可奈何,可见二人不好对付,殿下需小心应对。”
“放心罢,我自有分寸。”
“殿下,还有一事……”罗云顿了顿,道:“如妃娘娘……”
“知道了,安排下去,本宫去见见她。”
皇上病危,并未吩咐如何处置慕迟迟,皇后得了憶病,疯疯癫癫,后宫以媛妃为遵。媛妃下令,让人将慕迟迟暂时幽拘冷宫,连从慕府带来伺候的两个宫女也一同被扔了进来。
慕迟迟坐在黑漆漆的屋内,看着桌上发霉的饭菜,将饭菜砸在地上,怒道:“大胆贱婢,竟敢给本宫吃这等东西。一个个都觉得本宫出不去了,欺负本宫是罢……”
“娘娘,娘娘,您消消气!”宫女将她搀回床上,瞥了一眼地上的白饭和青菜,哭道:“娘娘,这还是使了银子才拿到的饭菜,您就将就吃……”
“吃什么吃!”慕迟迟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咬牙指着她。“连你也觉得本宫失势了,在这里作贱本宫!”
“娘娘,奴婢没有啊,娘娘……”
萧焱远远便听到了慕迟迟的打骂声与宫女呜呜的哭声。
“太子殿下,冷宫乃污秽之地,您仔细脚下。”
守门的侍卫将缓缓将门打开。
“娘娘,您快听,有人来了。”
宫女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立刻竖起耳朵抖了个激灵。
“有人来了,一定是来救本宫出去的。”慕迟迟扯出一个笑脸,连忙到门边,见到萧焱,双眼一亮。
“二殿下,快,快救本宫出去,本宫是被冤枉的,苏晚棠那个贱人想害本宫。你带本宫出去,本宫一定在皇上面替你美言……”
“太子殿下,当心脚下!”罗云用脚拨开破碎的碗渣。
“太子殿下!?”
慕迟迟愣愣地盯着萧焱,有些不可置信。“你……当太子了?”
她呵呵笑了笑,眼角飙出两串泪珠。“成了!成了!咱们终于成事了!苏晚棠,待本宫出去,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她说罢挺了挺身子,带着丫鬟想出去,但被罗云持剑拦下。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慕迟迟心头一颤,瞥眼看向萧焱,脸上仍旧维持着一如既往的高傲模样。
“如妃娘娘被幽居冷宫,不好好待在此处,还想着去哪儿?”
慕迟迟直勾勾盯着他,咬牙道:“萧焱,你这是要过河拆桥?你别忘了,本宫与本宫的父亲帮了你多少,没有本宫,没有慕府,能有你今日?”
萧焱淡淡一笑,道:“如妃娘娘谋害父皇,慕府也脱不了干系,本宫乃东宫太子,将来继承大统,又怎会与罪臣罪妇有联系。如今称你一声如妃娘娘,已是给足了面子。”
“我谋害皇上,哈哈哈……”慕迟迟突然大笑,眼角颗颗泪珠滑落,不知到底是哭还是笑。
“若不是为你绸缪,本宫又怎会给皇上喝鹿茸酒,让他的身子虚上加虚,若不是皇上病重,你以为你能这么快入住东宫?本宫所做之事,桩桩件件,你也知道不少。如若本宫谋害皇上,那太子殿下就是帮凶!啊哈哈!”
“胡说八道!”罗云怒目圆睁,怒斥道:“世人皆知太子殿下孝悌有加,岂是你一介疯妇可以随意污蔑。”
“太子殿下,此妇疯言疯语,怕是得了憶症。殿下还是移步回宫,免得沾染了这里的污秽之气。”
萧焱瞥了一眼哭哭笑笑的慕迟迟,道:“如妃娘娘谋害皇上,陷害其他妃嫔,自知罪无可恕,所以在冷宫中畏罪自裁。”
“你说什么……你要杀本宫!”慕迟迟连连后退了几步,摇头道:“不,本宫不能死,本宫不能死!”
两个侍卫从盒中拿出毒酒,缓缓倒了三杯,清冽的水流声像勾魂曲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慕迟迟望着泛光的酒杯,锁在墙角连连摇头。
“不,本宫不能死,本宫还要找苏晚棠那贱人复仇,本宫不能死在冷宫……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放本宫出去,本宫一定能手刃苏晚棠那个贱人……”
慕迟迟已经顾不上脸面,跪着爬道萧焱脚边。
萧焱毫无感情地低眉扫了她一眼,冷道:如妃娘娘且放心去吧,除尊夜王府一事,本宫自会替娘娘完成。”
他使了一个颜色,几个侍卫立刻给慕迟迟与那两个丫鬟灌毒酒。
慕迟迟连连挣扎,恶狠狠地盯着萧焱,泪眼婆娑的眼中尽是不甘与怨恨。
侍卫放开她,将空酒杯等东西一应收走。毒发作很快,慕迟迟当即就吐了几口鲜血,一头载在冰凉的地面。
“萧焱……”她用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萧焱的靴子。
“你过河拆桥……以为当了太子……就可高枕无忧了……本宫做鬼……也不过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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